搜索
刘海亮的头像

刘海亮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8/02
分享

南渡 南渡

“南渡”之前,实际上就已经写了很多字,也有一些被大大小小的报刊刊发。写博客,上论坛,栽过跟头,受过追捧,小小的膨胀之心难免偶尔滋生,但这一切在三十八岁那年戛然而止,全部归了零。当然,这只是自认。

苏东坡有一首很有名的词作,《江城子·密州出猎》,可谓气势雄豪,淋漓酣畅,一洗绮罗香泽之态,“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这首词作于神宗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作者在密州(今山东诸城)任知州,好巧不巧,“老”先生当时也是三十八岁。

人生际遇,起起伏伏,很明显,上文的比较是毫无科学性而言的,徒发一笑罢了。譬如到了仅仅四年后,乌台诗案事发,东坡锒铛入狱,成了阶下一囚,这又如何形状?需要再一次引用余秋雨先生散文大作《苏东坡突围》中的些许描摹了,“究竟是什么罪?审起来看!/怎么审?打!/一位官员曾关在同一监狱里,与苏东坡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他写诗道:/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通宵侮辱、摧残到了其他犯人也听不下去的地步,而侮辱、摧残的对象竟然就是苏东坡!”苏东坡不是神,况且,便是“神”,不还有屠神一说么,他同样也得承受生活的百炼千锤。余秋雨先生文中提及的“一位官员”,名叫苏颂,那首诗的题目是《元丰己未三院东阁作》。全诗是这样,“飞语初腾触细文,廷中交构更纷纭。纲条既甚秋荼密,枉直何由束矢分。御史皆称素长者,府徒半识故将军。却怜比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

苏东坡与苏颂虽然都姓苏,但并非嫡亲本家,一个是四川眉山人,一个是福建泉州人,两家素有交往,与其说为宗族,不如说为道义。苏轼后来替皇帝起草诏书如此评价苏颂,“温文而毅,直亮不回。”(《苏颂刑部尚书》)所以,涉及到“文案”,必须啰嗦啰嗦,因为凡事不辩不明。依旧回到三十八岁的议题,即便是在人均寿命比较低的古代,东坡自称“老夫”还是早了点,个中不过寄托了老先生几分感慨,几分戏谑。对于封建知识分子们,“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从来都是毕生追求的最高目标。如何实现呢,那就得出将入相,所以,年届四十,堪堪才到“出知”,苏东坡终是憋了一口气的。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俗语里也有“四十不多欲,五十不多情”的提法,反正好像无论怎么掰扯,四十岁终是个坎儿。

憋了一口气的苏东坡在屡屡贬谪中获赦北还,却终病逝于常州,他的一生,最高官至尚书。倒是那位写下“遥怜北户吴兴守”的苏颂,在至元祐七年(1092年)升任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成为宰相,其时七十二岁。可千万莫要小看了苏颂,以为他远远比不上东坡,人家也是一时瑜亮,凤毛麟角,现在就认真具体地绍介下。苏颂一生政绩斐然,这个稍后再说,先论其他。苏颂是北宋中期极杰出的人物,度娘上载,“苏颂博学多才,于经史九流、百家之说,及算法、地志、山经、本草、训诂、律吕等学无所不通。他领导制造了世界上最古老的天文钟‘水运仪象台’,开启近代钟表擒纵器的先河。因其对科学技术,特别是医药学和天文学方面的突出贡献,故而被称为‘中国古代和中世纪最伟大的博物学家和科学家之一’。有《本草图经》《新仪象法要》《苏魏公文集》等作品传世。今人辑有《苏颂全集》。”大家一向钟爱苏东坡,可这并不妨碍他人的优秀。

文章开端用到“好巧不巧”四字,还就是这么巧,而且越写越巧。在苏颂众多的政绩里边,恰恰有两条是如此——知沧州时,黄河泛滥。他上奏道:“臣窃见沧州东北有三堂泊,纵广百余里,下连海道,地名黑龙港……其西与御河破藏口及范桥镇相去不过三五十里,可以分引河流,东注泊内。既满溢则由黑龙港以入海,其势甚易。”而在淮南转运使任内,其见到因饥荒造成的哀鸿遍野,灾民嗷嗷待哺的惨景,也立即上书:“臣窃闻近日甚有近北灾伤人民流移往邻路州逐熟……今并淮诸郡,虽稍登稔,若食口既多,必致物价腾踊。万一将来秋成失望,漂泊之民,未有归业之期。坐食贵谷,便见所失。彼时须烦县官赈救,为惠差迟,则其敝益甚矣。臣以为存恤之法,莫若先平物价,若物货之平,则莫若为粜给,使之常食贱价之物,则不觉转移流徙之为患也。”不仅想到荒年中对灾民的赈济,而且想到赈救后物价如何保持平稳,流民如何归业安居……由沧州而淮南,这个足迹可太熟悉不过了,因为,到而今 ,笔者在这条路上往返奔波了差不多整整十三载,四千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要写字,必得先做功课。昨日与朋友言及写书,便曾探讨,写书哪那么容易,最起码要查阅海量的资料吧,最起码要走访现场访问人员吧,仅仅这两项工作,落实下来,需要多久?看看路遥当年写《平凡的世界》便都明白了。人非生而知之,再者,纸上得来终觉浅,伟人早在他的文章《反对本本主义》中说过,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

循着苏颂的足迹,一路行来,生死契阔,悲欢离合,没有什么可去慨惋,一切已然发生了,一切无可改变,唯有接受,再直面未来。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比如说,初衷明明是讲“‘南渡’之前,实际上就已经写了很多字”,有多少字呢,刚刚来淮时统计,差不多有百万字,老规矩,只谈爱好,莫论质量,因为太苛刻了,上纲上线,就没有天可再聊。三十八岁那年的十一月初,初至淮南,租了房子,接洽客户,到了晚上或周末的闲暇,人就空了下来,于是,动笔成了最好选择。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时文风刚刚定型,就是说风格稳定了下来,思来有些羞愧,这都快四十了,才堪定型……静心翻阅“前作”,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辣眼晴”,对,就是“辣眼晴”。光说写了百万字,怎么一番断舍离后,寥寥无几?现代诗、古诗词全部放弃,两百多篇散文,经过斧斫沙汰,仅存六十五篇……然而,从来未曾有过轻松感在全身洋溢,但以轻装上路,继续化风万里。

十三载后的一个雨夜刚刚过去,蝉声无赖,阳光明媚,早上神差鬼使地打开文件夹,约略过了下眼,各种文体囊括,忽忽复有百五十万言矣。东坡有句,“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又有,“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行香子·述怀》)。唉,话都让他们讲了,凭阑远眺,山耸竹摇,百转千回,夫复何言。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