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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暮色也同样辽阔/灯一盏一盏地亮了/暮色像秋天一样蔓延”——不知有没有人对这一小节诗歌有些熟悉,作者是西川,诗名《暮色》。
在学诗的早期,西川作品曾是临摹的重点。没有生而知之的天才,或者说天才都有些“生人勿近”,放眼身周,层峦叠嶂,但念青唐古拉呵,珠穆朗玛呵,只是传说而已。对于芸芸众生,学而时习之,足可奉为圭臬,因而再有后来者咨询建议,始终是一句,“先打它十万拳”。
按照诗坛划分,西川属于知识分子写作群体,其代表人物还有欧阳江河、翟永明 、臧棣、张枣等等。不知为何,往往一提及这些所谓“群体”,便会像条件反射一般,海子的两句诗,忽地在脑海中跳出,“此火为大 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唉,写个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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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雨中南归,抵达目的地,打的返回公寓,不曾想,这次的的哥居然是位“哲学家”。又健谈又有思想的出租司机,就像凤毛与麟角,可遇而不可求。说起来,首都的打车人要“幸福”一些,因为首善之区,哪位的哥不是人中瑜亮?常言道,“京油子,卫嘴子”,说不定随便碰上一个,就会一家伙给你从寻常巷陌,干到联合国,然后是太阳系,平行宇宙。但是在江淮,类似的“大神”司机却极罕有,大部分挺沉默,一路上除了必须的寥寥数语,其余时间寂如死水,真的很尴尬。
确实比较幸运,从一上车,一接触的哥散发的澎湃气息,就晓得,高人来也!这种“大神”,根本不用撩拨,从出站伊始,伊就打开了话匣子,先是对比了国内外交通法规方面的利弊,而后探讨丛林世界的生存秘诀,进到小区了,他又感慨,不管咋讲,过好眼前的日子是刚需——以往经历,甚少出现连话都插不进去的状况,况且,彼老兄语速虽快节奏虽紧,却并不令人生厌。知音呐,下车一别,二人恨不得拥一大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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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是大美。
千万不要小看出租司机们的重要性,因为这种服务性行业,是社会上各种信息的进出口,也是最有代表性的风评集散地。其实,实在不想说出那两个字,“底层”,而它又如鲠在喉。几乎所有的生死别离爱恨情仇,皆可在小小的出租车中一觅影踪。一个城市的消费水平,幸福指数,不必搞啥子调查随访,多坐坐那儿的出租车,什么数据都有了。
是不是脑海中又跳出什么来了?不错,话剧《茶馆》,懂得都懂。
根据网上的信息,《茶馆》要到沧州演出,时间是2026年1月10日,农历十一月廿二,很遗憾,大概率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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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写诗歌,后来到了哲学家,到了出租司机,再后是《茶馆》。嘿,真真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可话说回来,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罢,哪儿不是风吹树叶,芦苇摇摇。回到西川作品,实际上,一直念念不忘的,倒是另一首,《夕光中的蝙蝠》,下边引述两小节:
在戈雅的绘画里,它们给艺术家
带来了噩梦。它们上下翻飞
忽左忽右;它们窃窃私语
却从不把艺术家叫醒
说不出的快乐浮现在它们那
人类的面孔上。这些似鸟
而不是鸟的生物,浑身漆黑
与黑暗结合,似永不开花的种籽
…… ……
它们会强拉一个梦游人入伙
它们会夺下他手中的火把将它熄灭
它们也会赶走一只入侵的狼
让它跌落山谷,无话可说
在夜晚,如果有孩子迟迟不睡
那定是由于一只编幅
躲过了守夜人酸疼的眼睛
来到附近,向他讲述命运
一首诗歌好不好,其本身便不是一个客观问题。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平生最厌人解诗评诗,没有深层原因,误导更不是重点,因为只有诗人自己才了然,明明许多作品本是激情之作,你非得给他安上什么背景,什么寄寓,实在太残忍了。所以,读诗比较适宜的态度,是慢慢吟哦,体悟,认为生了共情的,多看几眼,认为不咋样的,扔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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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凡事缘起缘灭,必有因由。
昨日雨中南返,走马灯似的,先济南、曲阜、徐州,之后宿州、蚌埠、淮南,待到走出高铁,已经是傍晚6点50分,华灯璀璨,晚稻飘香,而在站台上小伫,那种命运的不可预知感,无比强烈。伟人七律《送瘟神》有句,“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再贯连“在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暮色也同样辽阔/灯一盏一盏地亮了/暮色像秋天一样蔓延”几句,是否愈发的妥帖?
在沧州西站登车时特意看了手机上的温度显示,9摄氏度,冷雨凄其,而到了终点,再看手机温度,已到了22度,印象中的濡热,格外汹涌。有报道说韩国人来中国旅游,朋友到上海接机,在路上聊起来,问中国的朋友,你不是说你的城市在上海周边么,怎么有500公里?对方茫然曰,对呵,在我们这儿,500公里就是周边。无怪乎国际友人惊诧,韩国南北距离不过400公里。往常也有观看台岛政论节目,记得好像是郭某专家,说起对于大陆的认知,他形容道:大,什么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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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可以说是中国现代诗歌的黄金时期,当下耳熟能详的许多著名诗人,就活跃于那个年代。除了知识分子写作群体,当时还有朦胧派、白洋淀诗群、中国新现实主义、新边塞诗派、大学生诗派、第三代诗群(新生代)、莽汉主义、整体主义、海上诗派、圆明园诗派、撒娇派、他们诗群、丑石诗群、非非主义(红色写作)、神性写作、新乡土诗派,至网络诗歌(网络诗人),戛然而止。网络诗歌不是现在意义上的网络写作,而是指最初的网络诗歌运动,有代表性的“鼻祖”式人物,比如诗阳。
十几年前得到过一本八七年还是八八年的《诗歌报月刊》,恰好所载即是风头正劲的各种流派的作品,算得上大开眼界。古诗与现代诗之争休矣,现代诗与现代诗的博弈,才刚刚开始。食粗粮者,也食食细糠,大忌则是什么不学,脱口成章,反正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艺术作品的生命力在于承载的内容,在于作者的功力,在于时代性,在于共鸣。独不在于声名地位关系资本。就像读诗不必由人解诗,一个作者的价值,一首作品的价值,只需交给时间好了。
时间不会说话,却总能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