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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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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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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短情长

那些亲近土地的日子,我们勾画路网、扑灭山火、顺渠引水、种烟养羊……

——引子

1.

刚过秋,天空飘着两三朵白云,属于彩云之南独有的蓝似乎可以穿透世界的阴霾——这种蓝饱含着抚慰、赠予、希望、自由和欣赏!

人生就是这样,看得见过去,却不能预知将来。今天波澜壮阔,明天却不一定风清云淡。命运这东西其实并不掌握在谁的手中,当我们尚不知道轮回即将跨到哪个齿,已身不由己躺在“命运的传送带”上等待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就是在那样的一个晴好的天气来到足底报到的。从县城到足底不足半小时的车程,上车的那一刻,既有背离安逸环境的不舍,又蕴藏了踏上新征程的期待;既有回归故里的情怀,又有走上陌路的焦虑;既有走进记忆的期待,又害怕事事变迁的忐忑……到乡镇,意味着我从乡村懵懂的求学路上走来,历经十余年的奔波,又要再次回到日夜涤荡在梦中的乡村,只是从那个村再到这个村罢了;到乡镇,意味着我又能名正言顺地亲近养育了我十余载的土地、山林、溪流、草芥,只是亲近的这些物件曾经养育的是别的“我”;到乡镇,意味着我逃离钢筋水泥的困扰,从一堆堆的机关材料中抽身反哺,回到了热乎乎的红土地;到乡镇,我从农村孩子成为乡镇干部,以不一样的身份走回孩提,而往回走的前提是,我必须脱掉那件穿了十余年的叫做“机关”的外衣,以管理员、服务员的身份亲近收纳我童年的村庄。

乡镇哪,于我就如熟悉的陌生人!

透过变色车窗,初秋的艳阳泼洒在大地,温暖和热烈更加的无边无际,与“云南蓝”相映而生,有三两朵自由的云一路陪伴,从县城一直跟随到了乡镇。

足底位于丘北县中部偏东北,因镇政府所在地有两眼清澈见底的龙潭而得“双龙营”之名。镇政府驻地距丘北县城24.5千米,东连温浏乡石葵村民委,南接锦屏镇祥启村和八道哨乡矣堵村,西与曰者镇打磨山接界,北与曲靖市师宗县高良乡毗邻。全镇分为坝区、山区和槽区,辖马者龙、普者黑、太平、亮山等13个村民委166个自然村270个村小组。全国独一无二的山水田园风光、国家5A 级风景名胜区普者黑风景区的核心区域就在境内。

2.

政府院内并不如往常随队下乡那般热闹,正是收取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费、新型农村养老保险费的关键阶段,新同事们80%已经入村,不足10人的留守人员分散在有些陈旧的办公室里,连政府右角边上的为民办事大厅也安安静静。楼脚的沙松被松软平坦的草皮包围着,就这样笔直地挺立在楼下,树干树叶连同树梢儿也似乎是使足了劲,努力向上。我们的到来暂时打破了镇上初秋的平静,党政班子一下子新增4名成员,把亏空三月有余的岗位全补齐了。

当下村和未下村的同志都在那天回到大院后,杨书记召开干部职工会、班子会,累积起来的工作和难啃的“硬骨头”都在这一天提上了议事日程。

那天的班子会,分管领导对足底的“路网”作了简单汇报,粗略介绍在建和拟建重点工程项目,围绕村路的建设问题,老班子一脸无奈,新班子一脸懵懂。特别是提到亮山村的路时,挂村的同志表现出了满腔的悲怆。

亮山是足底三个山区村之一,东邻平坦,南邻戈寒,西邻官寨,北邻矣则。这个海拔约1800多米的高寒山区村四面被“槽区”河谷包围。13个村小组就这样从半山腰开始,在这座大山上零乱地生长。这样看来,亮山其实是一个怪异的存在──高耸的山犹如一棵光光秃秃的树,13个村庄就像13根秃枝,石头垒起来的房子又恍如树上长出的不规则的果实,久经风霜后,给了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要致富,先修路!杨书记决定叫上全体班子成员集中“量一量”那些路。那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这群带着狂热的年轻人便在杨书记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奔赴亮山。

分管项目和交通的忠全副镇长在这场“丈量”活动中充当了设计师的角色,我们要“量”的便是走出亮山的路。亮山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其只有两个方向可走:一边是与戈寒相连的南,另一边是与矣则相连的北。至于东西两个方向,只是地理位置上的相连,悬壁断崖和光怪陆离的石块早已经阻断了修路的思维。亮山人民要外出,要么往南“泄”出戈寒槽,途经足底镇上,再到丘北,然后顺理成章融入世界;要么往北眺望,“流”下山坡,路过矣则,前往师宗,从曲靖一带“漏”出。向南而行的这段已经实现“村村通”,修了汽车、轿车勉强可以通行的“戈亮线”(戈寒至亮山),但为方便各村群众出行,就近就便修筑道路,这条路如同錾在悬崖峭壁之上,虽然施工队在施工过程中已经竭尽全力保障通行的安全性,但一般的驾驶员还是望而生畏,不敢轻易行车,特别是阴雨天气。但总的来说,从亮山到戈寒问题不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亮山往北的出口及13个村庄连接亮山南出的小路。

3.

我们决定先量亮山北出的路。

在两辆老旧吉普左绕右寻的奔忙中,我们跨过曲靖市师宗县的地界,穿过属于矣则的村落,在中午时分到达补党河。十月的河流只剩下小溪潺潺,选择过河的地方已经有水无流,车开过小河,只有粗糙的轮子带上些寂寥的泥。这条原始的山路应该不算“路”,只是附近村民走多后,踩踏出来的一条过道罢了。忠全解释,之所以要想修筑成路,主要考虑为打通亮山今后往北而行的经济大通道奠定基础。

亮山和矣则两个行政村的干部们已经在山脚下“胜利会师”。吉普车走走停停,大伙儿拿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架势,一个个争当先锋。看着坡度和“路”态,已经没有人坐车了,山脚观察和分析一阵后,一行人艰难前行,在这条踩踏出来的毛路上度量着亮山和矣则两个村息息相关的命运。

到达补党村时,大约走了4公里。村子在秋色中飘着玉米的清香,太阳明晃晃地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大抵是青壮劳力都外出务工,老人们窝在家中忙活,只有几个两三岁的小孩裸着上身在破旧的房屋边玩着石块。孩子们趿着拖鞋,身上沾满泥巴,嘴里却发出欢快的笑声。驾驶员老何按响吉普车的喇叭,村里的狗似乎得到统一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大叫起来,村庄一下子显得无比热闹,有胆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眼泪冲开脸上的一道泥,露出了原本黝黑的皮肤,那小样显得可怜又好笑。我走到孩子们身边,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糖果,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终于止住了娃儿的哭声。

继续向上。亮山与补党相距2公里左右,山路依然弯弯,路两边的草却没有再疯长,整条路面上都是磕脚底的石块,但比那4公里显得好走多了。

亮山至矣则线的草图是村里的同志们画出来的,修建这条直线距离5公里左右的路,按大伙儿所走,需要顺应自然造势,全长大概是11公里,路过补党1个自然村,在后期使用中,可供亮山、大老龙、小老龙、芭蕉箐、木耳箐等村向曲靖师宗一带外卖农特产品,只是这11公里仅为通达矣则村的距离,后续公路的提档升级又另当别论。

4.

亮山村是这座山的核心,更是13个自然村的主心骨。画好“亮矣线”的“蓝图”,我们决定量一量从“戈亮线”分岔到12个自然村的支线。计划是在明年先启动小老龙、沙坝、芭蕉箐三个村的工程。

中午饭吃得有些潦草,三四个刚从机关下来的“傻白甜”拖着一身疲惫和好奇跟在“老基层”们的身后急匆匆赶往小老龙。

小老龙位于亮山村北侧,我们从亮山村出发后,“戈亮线”还没有走完后,就岔进一条长满石头的毛毛路,这条毛路目测应当有1米左右的宽度,已经被踩成通畅的小道了。初冬的太阳明晃晃悬挂在头上,头顶是热的、脚底也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热。终于听见狗叫声的时候,我的小腿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侧眼看了看身边的人,那些个胖的瘦的哥弟们也不比我好多少,心里不由得生出些小得意,既感激自己幼年时在大山中的磨练,又感激我这闲不住的性子没有荒废锻炼。

我们就这样沿着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左转右拐又反反复复回回转转,当听到两三声犬吠时,小老龙村总算是到了。杨书记停下脚步带着大伙儿稍作休息。顺着忠全的指向,我们从这个位置向下远望。严格意义上讲,现在的我们仅是到了村头──村庄的上头!这位置恰恰可以俯瞰整个村。村庄很小,小到一眼望尽,村庄却又很大,大到可以容纳一个与丘北人民幸福生活息息相关的红色故事。杨书记说,这里藏着小老龙分兵活动旧址。时间回到1948年,10月31日,在越南整训后的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第一纵队,回国到达丘北县上革勒村附近宿营。有群众来报,下革勒村驻有敌军578团一个营。前委决定次日凌晨抢占有利地形,趁敌不备一举消灭这股敌人。次日战斗打响后,自救军因对敌情和地形了解不够,敌军一个加强营占据有利地形,自救军失利。当晚转移到秧补宿营,敌军尾追而来与部队发生激烈战斗。接着,自救军向小老龙转移,傍晚在小老龙再次遭到敌军追击,敌军不停用迫击炮轰击村子并发起冲锋。敌578团另外两个营也赶到参与对自救军围追堵截,企图腹背夹击,将自救军消灭在南盘江南岸地区。由于自救军大部分指战员在越南染上恶性疟疾,回到丘北时仅有500多人,加上长途行军过度疲劳、装备差、屡战失利,前委当即在小老龙一户人家召开短暂紧急会议,决定放弃渡江计划,分兵活动:司令员庄田、副司令员朱家璧、参谋长黄景文率第2支队到砚山、广南、西畴一带游击;前委委员杨萍、张子斋、祁山、何现龙率第1支队在丘北与敌周旋,伺机渡江。就是这次小老龙分兵活动,使自救军第一纵队保存了实力,并取得后来在滇东南地区的三战三捷,顺利渡过南盘江向北发展。小老龙分兵也就成了云南革命斗争史上的一次生死攸关的重要事件。

故事中的小老龙安静而腼腆,正当大伙儿起身准备下行入村时,马蹄声从我们身后传过来。好巧不巧,马背上驼着的正是小老龙村的老村长。看见我们的一瞬,老人跳下马,用山里人最纯朴的“下马礼”迎接这一群年轻的陌生人。亮山行政村的村干部和他是相识的,在一番介绍后,老人家激动万分,硬是要将这群“领导”扯到家吃饭。书记带着我们走进了村长家,一路上小声给我普及刚才那“下马礼”的深刻含义。书记说,这是农村见到客人敬重客人的礼仪,一般只是小辈遇到长者才“下马”,长辈或者长者或者平辈相遇是没有必要“下马”的,这个看着不起眼的“下马”行为,实际上包含了群众对客人的尊重。就今天所遇而言,就是饱含了群众对党委政府的信任和敬重。深谙其理后,我在内心深处不禁对农村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在这份热情的指引下,大伙儿顶着汗流随着村长到家小坐。迈进家门时,连壳玉米从村长家供桌(祭祀桌)边一直堆到大门口,满满当当的粮食让我对“五谷丰登”有了真实的触感。村长给大伙抬来条凳时,书记已经带头坐在了玉米棒子堆上。喝着老人递来的茶水,听着从猪圈里传来的高高低低的叫饿声,这户山里人家的勤劳和殷实已被实实在在勾画出来。老村长的儿子儿媳都外出务工,只有他和老伴儿留在家中种庄稼带孙儿。60多岁的他健康开朗,面带自豪给大伙儿聊起今年的收成,以及鸡猪长势。毕了,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唉!要是通路就更好了,这么多粮食还有肥猪,都能卖个好价钱,南瓜放在地里运不下来,只能取了瓜子,瓜瓣只能白白丢了,可惜哟!

大伙儿心照不宣,就刚刚那4公里艰难的行路,已让大家走出10公里的感觉。本着工程没有实施不能作出任何承诺的办事原则,我们并没有跟老村长细说这次到村的真正目的。老村长向我们介绍了群众的致富路径和整个村的收入来源,又带着我们走访了几户特困户,杨书记时不时询问。在走到贫困户李向阳家中时,老村长介绍说,这是村里最年轻的当家人。三十多岁的李向阳原本一直在沿海务工,去年儿子重病不得不回村来。村长说这也是勤脚手快的年轻人,主要是儿子重病致贫。李向阳则主动讲到想留在家,边照顾孩子边养殖山羊,如果可以,希望得到养殖山羊的基础帮扶,他想通过家门口的劳动改变贫困现状。

我都默默地听,用心地记……

5.

大伙终究没在老村长家用饭。时间太紧,关于路的问题还得回去细细探讨,今天的行径反映出了当前山区群众贫困的一些根源性问题,路只是其中之一,群众的能动性和适宜产业的拉动应当也是各村脱贫的核心要素。

从小老龙村回到亮山后,一行人就顺着“戈亮线”下山赶回镇政府。用过晚饭已是晚上10点左右,因了后面的工作安排,班子成员再次集中开会,只因为“路网”调研后,要将一些项目力所能及地调整。其中,亮山至小老龙的路由原来的来年第一批调整到今年实施,采取“以奖代补”的方式解决资金短缺问题。会议同时研究了一些推动亮山村脱贫的方案,其中,针对李向阳家脱贫的问题,大家商量着以班子成员自愿筹资的方式,为他购买山羊幼崽加以扶持……

时间在劳碌中过得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刚刚上岗乡镇对路的那一次“丈量”在一伙“新人”心中奠定了农村工作的基础。之后的日子,我们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只是,不管落实的是哪一块工作,挂联的是哪一个村庄,所有人在入村前后都会将眼光放在“路”上,这种群策群力的分散调研,使得200多个自然村的村路状况在两个月便被摸得一清二楚。一场针对群众出行、致富的“路网革命”在那年的10月,稍稍拉开了帷幕。

6.

再次走进小老龙,是在一个月之后。县委党史办的老师因史料收集,我作为向导带着大伙儿再次走进村庄。那天,阳光依旧热烈,还未到村头便听到一阵胜过一阵的叮叮当当声。进村入眼便是村民们轰轰烈烈地修整村内道路。参与劳动的都是60多岁的老年人和正值假期的孩子,也有一些妇女参与搅拌沙江、递石拿锤。劳动进度也因着劳动者的年龄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缓慢。见到村长时,老人家一脸兴奋,他激动地告诉我们,村民得知政府有修路有补助后,筹资积极性很高,大伙合计,就将“路”延伸到了村内,先把村内道路变成水泥路,解决雨天到处是泥水的问题,修好村内道路再用政府补助资金投工投劳建设出村的路。

老村长搁下锤子,带着我们来到当年分兵活动遗址,说是遗址其实是一间普通的老屋,之前一直有村民居住,后来为完整保存当年活动的原貌,村民主动搬出。墙上隐约可见基本半隐土墙的子弹壳,一些细细小小的孔在提醒着我们,当年分兵活动万分凶险。老师们仔细打量散发着历史味道的老屋,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要倒流,一段历史在岁月的匆匆中纹丝未动,正当大伙儿猜测当年的艰难险阻、感叹革命前辈的不易时,有戴姓老乡送来一个桶状的物件,说是当年部队的行军锅。部队来到小老龙村时,见戴家一贫如洗,分兵后便将一口行军锅赠送给老乡使用。戴家长辈深受感动,生活好转后就将此锅当做传家宝保存至今。大伙儿抚摸着这个已经秀迹斑斑的老物件,如获至宝!

7.

新的启程随着秋的脚步越走越远,冬天也并不因为小老龙村的出村路未修好而停止脚步。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第一场雪飘零的时候,政府干部职工天未明就分成若干个灾情调查小组分赴各村收集情况。分工前就听办公室报告,处于高寒地带的亮山村所有电话都打不通,估计是雪压断了电话线。由此推断,属于亮山行政村辖区的小老龙等村应当也是大雪封山了。小老龙村的入村路还没有竣工,车肯定是开不进去了,进村只有靠走!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主动担起了进亮山统计灾情的任务便匆匆忙忙出发。

傍晚时分,我们还没有完成任务就接到办公室的电话,要求全体同志完成一定回政府用晚餐。这个要求在冰寒地冻中有些莫名其妙,但大伙儿还是抓紧时间干活,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镇政府。

我们赶回时,工作队已全部到齐,连去往亮山的同志们也都归队。见我们回来,办公室赶紧忙着到厨房上菜。这当口,我们居然嗅到股股羊肉的香味从厨房里漫出来,走进厨房看见远在小老龙村的李向阳和老村长坐在杨书记的身侧。氛围有点凝重,就连平时吃饭嘻嘻哈哈的年轻同事们也安安静静地坐等,大伙儿仿佛被石化,一动不动。

杨书记一手拉着李向阳,一手举起酒杯,颤着声音说:“今天,大家辛苦一整天,但是,这一杯酒,我约同志们一起敬我们小老龙村的向阳同志”。我见李向阳腼腆地举着杯子,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正当大伙一头雾水时,杨书记已经喝完并开口说:“今天的晚餐,吃的是向阳和村长踩着冰雪用背箩给我们背来的两头羊,大伙什么都不用说,就凭小老龙村对足底党委政府的信任,大家一定喝好、吃好!”

这时,站在他边上的李向阳再也控制不住,眼泪顺着他粗糙的眼角流了出来,喝完杯中酒后壮着胆颤抖着说:“书记,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大家。我没有照顾好你们给我买的羊崽,这货冻死我不敢吃也不能吃呀……”话未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书记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天灾我们不怕,只要不是人祸,我们再给你买!只要你有信心养羊,只要你有干劲,大伙儿再给你买!!”不知是哪个同志出声:“我们再买!”于是,厨房里齐声响起了“我们再给你买!”“我们再给你买!”的口号……

我在同志们已经变调的口号声中愣住,书记那句“向阳和村长踩着冰雪用背箩给我们背来的两头羊”让我的心震颤不已!前几天挂村同志才说,若是天气晴好,再来月余进村毛路基本可以成型,也就是说,村上根本就不通车。小老龙出村的路我是走过的,晴天都能走出十二分的胆怯,这冰雪天气,我竟无法想象李向阳和老村长背着两只羊是怎样走出来!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叫李向阳汉子,红着眼眶,穿着有些旧的棉衣棉裤,裤腿上还稍稍泛着刚刚烘干的泥,膝盖处也有干泥巴的痕迹。老村长憨憨地坐着,衣裤上的颜色和李向阳差不多一个样。一眼望去,有些狼狈,但就在此刻,他们激动的神情却是透出一股韧劲儿,那劲儿便是脱下贫困帽的决心和信心!

8.

光阴在白昼交替中过得不慌不忙,我们却在一个个属于足底的村庄中奔走。当脱贫攻坚号角吹响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事们像亲兄弟姐妹一样在那片热土上没日没夜地奔波,从扶贫哨声吹起的那一刻起,我们量尽各村的路、数完各村的狗、解透各村的题、算完各村的账。那些亲近土地的日子,我们勾画路网、扑灭山火、顺渠引水、种烟养羊……在脱贫攻坚的日子里,多少个像李向阳的汉子用激昂的精神支持着我们,又有多少个老村长一样的基层干部拖着苍老的身影在村中奔忙。

2020年,亮山和全国各地实现了同步脱贫。当年规划的亮山西行之路终究种种原因没能如愿修建,但村民们出行的路却是真正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3个村入村路已全部打通,再入小老龙,汽车可以直接驶到当年分兵活动的遗址,所有的危旧房完成了改造,厕所革命、绿美建设让亮山所辖的村庄绿起来美起来靓起来,浓浓的乡愁啊就像花儿吸引蜜蜂一样,引得外出打工的人们断断续续返乡归来。种养业逐步走上良性发展的轨道,听说向阳成立了山羊养殖合作社,像李向阳一样通过养殖致富的村民越来越多,那些背着冻死羊崽下山分享的故事已经成为永恒。小老龙村有好几户人家用上了小轿车,当年无人敢进的村庄在脱贫攻坚的合力作用下实现了大变样。

9.

离开足底已经很久很久,但我时常会想起亮山,想起小老龙,想起补党村,想起到乡镇第二天翻山越岭丈量的那些弯弯的路,想起村内的狗叫和哭泣的孩子,想起60多岁的老村长和那个叫李向阳的农村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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