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密码

年迈的毕摩一手执着柳条，一手端着清水，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柳条蘸水挥洒向停在屋子中央的那个“人”。这个画面是阿利两岁多时透过门缝看到的。那个“人”是爸爸的爷爷，阿利的曾祖父。阿利紧盯着毕摩的一举一动，他想亲眼看看曾祖父变成什么样的仙人——是故事里不吃不喝会飞还能穿过厚厚的墙面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的那种仙气飘飘的仙人吗？大人们明天就要送曾祖父上山，是不是成了仙的老人就要住到仙人湖畔神秘的仙人洞？毕摩和曾祖父说的话只有他们能懂吧？那肯定是仙人的密码，那密码又是什么？

——引子

一

在祖国边疆滇东南，有一颗54个湖泊相连而成的“高原明珠”——普者黑。它被万亩山水田园萦绕，被312座孤峰奇景包裹，被83个千姿百态的奇溶岩洞传奇，被星星点点的青山绿黛点缀，被十余个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村庄托举，被一代代淳朴善良的村民热爱！普者黑、仙人洞、排龙、白脸山、菜花箐、龙树、阿诺、布宜、水围营、红薯山……一串充满烟火味的少数民族音译村名把这片土地经营成辽阔富饶而充满传奇的旅游圣地。其中，装满故事的仙人洞村更是令人向往。

仙人洞村世代居住着能歌善舞的撒尼人（彝族支系）。阿利，就是仙人洞村土生土长的撒尼小伙！

据说阿利出生的第二天，毕摩走进家门，轻抚着他的额头，笑眯眯地说：“嗯，这是个有福的孩子！”可是，怎样有福，却没有了下文。

阿利在一家人的呵护和期待中，一直长得很好很好，除了有些调皮、有些大胆、有些好奇……嗯，不错，就是有些好奇。

阿利天资聪颖，模仿力极强，喜欢唱歌、跳舞还喜欢听故事。两岁那年，小阿利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看曾祖父离别的祭祀仪式，因为村里对死人忌讳，他被妈妈抓回房间藏了起来，从此，毕摩挥动柳枝的喋喋不休便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脑里、梦里！小阿利一直坚信，毕摩是在和仙人对话，用仙人密码对话，那密码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小阿利。可是，自那次偷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目睹那样的场景。

曾祖父“送上山”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小阿利一直想到村后仙人湖边的仙人洞看看。看什么呢？看曾祖父是不是长发长须逍遥自在地住在洞里，看洞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仙人来往！可仙人洞本身就是村里的禁忌，所以，他一直没能把这个愿望实现。

奶奶经常给阿利讲故事，讲彝族祖先花脸除怪祈福，讲彝族小伙子阿黑火把驱魔最终成仙护佑村庄，讲阿黑的父亲阿亮巧遇荷花仙子为村庄争得万年机遇，讲哪吒奉献肉身接济挨饿村民……阿利听得津津有味，每个故事中的仙人都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所有的神仙形象都恰到好处地满足他对自己长大后的幻想！因此，他一度将自己代入角色，幻想自己就是那个不怕妖魔鬼怪、一心为村民除暴安良的小伙子。

春天，阿利在春风的轻抚下，跟着奶奶偷偷划着小船在普者黑湖的支流——仙人湖，采摘那些野生的刚刚破泥的荷芽荷叶。奶奶认真地翻找着大自然的馈赠，小阿利安静地趴在船尾。清澈的湖水把他红扑扑的脸儿映在一只只丑陋的贝壳上，一群小鱼在船边儿试探性翻滚，偶尔也和他做做游戏，咬咬他肥肥的小手指或衔一根水草试图拦住不断前行的小船和水流。小阿利抬头瞅了瞅忙碌的奶奶，又回头望了望就在湖那边的仙人洞，对着正在嬉戏的鱼儿小声地自言自语“鱼儿啊，咱们别再闹，要闹你就带我到仙人洞，看看神仙们的仙气飘飘！”鱼儿转身游到深处，再也不理呆头呆脑的小阿利。阿利轻轻叹了口气：唉！要是能像小鱼一样在水里游就好啦。

夏天，一张张碧绿的荷叶把仙人湖盖起了一半，荷叶间长出的枝枝荷花把整个仙人湖衬托得美轮美奂，仙人湖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变得热闹起来，一半白一半红的大洒锦在湖的中央开得热烈而张扬，就如村里撒尼奶奶挺拔的帽沿，在一大片荷花中傲然挺立；嵌了红边的小洒锦刚开得羞羞答答，像极了闺中待嫁的姐姐；那些刚刚打蕾的看不出品种的荷花 儿笑莹莹、静悄悄地立在碧盘一样的荷叶丛中，蜻蜓已把这里当成了“飞机场”，成群结队、来来往往，在飞行的快乐中完成了动物世界的传宗接代。小阿利托着腮帮子，坐在岸边远远地看着被蜻蜓飞行的影子划花的仙人洞，轻轻叹了口气：唉！要是能像蜻蜓一样飞就好啦。

秋天来了，青龙山上的树叶一片片滑落，有绿的黄的也有红的惨白的，树叶儿顺着普者黑的水源飘到仙人湖的时候，小阿利坐在岸边看着奶奶悄悄地弄浑湖水，把一节节的莲藕变魔法一样从湖底捞出。很多时候，仙人湖就那样静静地耸在层层群山环抱的薄雾中，阿利抱着一兜从青龙山上摘来的山楂，坐在湖畔数着一只只掠湖而过的白鹭，嗅着大人们正在收割的稻香，远远地望着仙人洞轻轻叹气：唉！要是能像白鹭一样飞就好啦。

寒风吹起的冬天，妈妈再也不让小阿利往仙人湖边跑。小阿利一个人坐在有些萧瑟的田埂上，望着飞向仙人湖的不知名的小鸟，轻声地叹口气，说：唉！要是我能像小鸟一样自由地飞就好啦！

阿利的爸爸阿胜是仙人洞村人，妈妈阿美是普者黑村人。他们初中毕业以后相约到浙江、上海、深圳等沿海城市打工。开了眼界的阿胜和阿美赚了钱，便又回到美丽的普者黑，他们照着自己见过的江南，对阿胜家临湖的小院进行改造，便有了今天这个生意火爆的“田园荷花居”客栈。

阿利在那个冬天用沉默反抗妈妈的禁锢，可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又成了“田园荷花居”客栈的小闹钟。已经三岁多的小阿利总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问爸爸妈妈天上的白云为什么不是花云，一会儿跑到院子里逮住北方的客人神侃田里的野鸭，一会儿又缠着奶奶给他讲仙人洞古老的故事……妈妈被他闹得抚额轻叹，把客栈的生意丢给爸爸，拉着他来到了热闹的神树广场。

那天，广场上刚好有一场声势浩大的表演。小阿利还没到广场就在妈妈的怀抱里随着音乐手舞足蹈。走到舞台边时，更是趁着妈妈不注意，一骨碌爬上正在热演《花脸传说》的舞台。哎呀！妈妈惊呼一声，那么多游客和村民们正在观赏演出呢，上台抱下来肯定是不行！害怕这皮猴子的任性破坏了文艺队的演出，妈妈正急得团团转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原来调皮的小阿利不仅随着大人们舞蹈，还随着音乐在台上翻起爸爸教的筋斗五连翻——这生动的表演不仅没有破坏文艺队的节目，反而成了当天的点睛之笔！因为这个小小插曲，生意一直惨淡的文艺队瞬间吸粉无数。音乐停下来时，台下还在掌声阵阵。妈妈第一时间冲上去把还在手舞足蹈挣扎着的阿利抱下台，观众的目光随着小阿利移动，显然是对这个奶团子的表演意犹未尽。

爸爸还在客栈里忙活哪。妈妈忐忑不安地抱着阿利往客栈走去，尚未卸妆的文艺队长阿聪叔叔急急忙忙追了过来。观众的掌声让阿聪叔看到了阿利带来的商机，他诚恳地邀请阿利加入文艺队，并保证每周只到竹林舞台那边参加两次量身定做的演出。小阿利还沉浸在刚刚台上的热闹哩，一听又可以和阿聪叔跳舞，立马表态还开心地蹦了起来。他想去呀，太想去了！像今天在台上那样，在音乐中想象仙人的样子，肆意妄为的舞蹈，多好啊！可爸爸妈妈却是忧心忡忡，不是不想，而是阿利太小，他们不想让演出占去孩子成长的时间，更不想孩子过早进入名利场。一句话，就是怕文艺队带偏了孩子的成长路。可终究拗不过阿利无边际的喜欢呀！商量了一夜，最后决定让阿利跟着阿聪叔叔一起跳舞，如果不感兴趣了就随时中断。

二

自那天起，阿利把坐在仙人湖边的时间放在了文艺队里。

阿聪叔叔是阿利的舞蹈老师，也是阿利的好朋友阿法的爸爸。阿聪叔叔总是把他们两个带在身边，一边吐槽两个男孩子的无法无天，一边耐心地给他们讲故事。他总是温和地对阿利和阿法说：“阿法阿利，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阿聪叔叔的故事比奶奶讲得精彩多了，虽然还是花脸祈福、火把驱魔、仙子救难……可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阿利阿法这样大的小仙翁，每个小仙翁都像小阿利和小阿法一样热爱普者黑、热爱仙人洞。小阿利和小阿法往往醉在故事里，为那当年如今日般金黄璀璨的稻田、鱼肥鸭壮的村庄、天高云淡的天气、碧波荡漾的湖泊……小阿利知道，只要阿聪叔叔给他们讲新的故事，那他必然会在后面的几天编排出属于自己的节目，这些节目的角色有时阿利上，有时阿法上，有时两人一起上，但因为阿法对舞蹈的领悟力不及阿利一点点，所以，绝大多数角色都是阿利上。听的故事越多，属于他们的角色越多。于是，两个小小的人儿在短短的两年内，演过天上下凡走丢在普者黑的小妖，演过偷喝仙酒醉倒在仙人洞的仙童、演过搞笑逗趣的土地神……总之，他们扮演的角色可以活泼可爱，也可以憨厚老实，当然，更多的却是精灵古怪！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普者黑小精灵一直游离在阿利的生活里。按照阿聪叔叔他们的剧本，基本演完了普者黑、仙人洞的美丽传说。一遍遍地演绎中，小小的阿利都不知道是他在故事里还是故事在他心里。

就这样，小阿利在舞台上跳啊跳，蹦啊蹦。有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听到音乐就自然而然随之起舞的小神仙，这种感觉奇妙而美好。音乐，激发出了他灵魂深处的渴望和本能，阿利则非常享受自己在音乐里向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们讲述普者黑的故事。

有一次，小阿利演出的视频被放到网上，小小的一只在舞台上如痴如醉的自然展示让很多观众移不开眼。渐渐地，“普者黑有个仙人洞，仙人洞有个小仙翁”的传说飞得越来越远，有人因为阿利的演出反反复复来回仙人洞，有人听说了小阿利演出的传说专程赶了过来；有人看了小阿利的演出津津乐道、流连忘返。小阿利和他们的文艺队成了仙人洞村的名片，普者黑的山水奇峰通过小阿利的演绎一天天被外界认知。而小阿法则因为天赋不如阿利，逐渐被人们淡忘。阿利每天踩着音乐在舞蹈的世界里沉醉，在阿聪叔叔的指导下，他一上舞台就能把自己融进了那些醉人传说。舞台上的阿利总能将一个故事演绎得生动自然，仿佛自己就是故事中的原生角色。比如，今天，他在演小个子的土地爷爷喝酒壮胆，义正词严地拒绝恶龙的贿赂，让恶龙霸占普者黑的计划受挫。小阿利把土地爷爷憨厚而圆滑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仿佛那些场景是他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这让观众对土地神有了全新的认识。

尽管阿利是文艺队里做得最好的孩子，尽管大家都非常认可阿利那些融入身心的表演，可是，小小的阿利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做得最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到底是少了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从台上下来的小阿利总会发出一声轻叹：唉！要是可以走进仙人洞看看就好啦！

——他坚信：仙人没事里有仙人！他多想和仙人们进行一场不要密码的对话呀！

三

阿利的房间就在“田园荷花居”客栈二楼转角处，为了方便管理，爸爸妈妈把家人的房间都设计在每层楼的最边上，每个房间与客房相连，但进行简单的隔离，既方便服务，又保证了客人的隐私。住客栈的基本是回头客，不仅是因为爸爸妈妈的勤奋经营，更因为阿利这个甜甜的奶团子把客人们哄得开心。特别是有他在文艺队里的传奇，他给客人送去文艺队表演的打折票，在属于他的舞台上讲述普者黑、仙人洞的传说，住他家的客人基本就是为了看他的演出，并且每场演出都会等着“护送”他一起回家。意犹未尽时，爸爸妈妈也在院子里燃起篝火领着他和客人们一起嗨！把彝家人“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的本质演绎得淋漓尽致。很多客人都因他住店、因他看演出、因他再回来……阿利成了仙人洞村名副其实的金招牌。

阿利的聪慧给家里带来丰厚的收入，然而，安宁和平静在未知的某天却轰然坍塌。变故就发生在阿利6岁那年。那年冬天，还不知名的新冠病毒悄然来袭，全国各地一片昏暗。在阿利家客栈的旅客们被无奈滞留，大城市小城市一片寂寥，乡村旅游一度停滞。仙人洞村变得无比寂静，雪花从天空飘落的时候，山清水秀的村庄显出了无比的萧条。政府驱散聚集人群，文艺队的表演停止，二三十口人自然解散去做其他营生。小阿利还未等到上小学的年龄，便全了爸爸妈妈的心愿，脱离了文艺队，开始温习功课准备入学。仙人洞村遇到了自发展旅游业以来最大的危机。以前日日爆满的客栈如今门前冷落，全国人民焦虑地待在家里，假装安安静静地接受这并不平静的生活。舞台已经坍塌的小阿利和村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被大人们约束起来，他们不可以在村里乱跑，不可以和旅客们搭话，不可以再像自由自在的小鸟一样到田野上撒野！大约一年的时间里，小阿利和小伙伴们过上了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幼儿园也停了课，游客的到来不仅不能成为旅游村的喜事，相反，村里的群众成了惊弓之鸟，避之而不及。这让村里的经济越发萧条起来。这一年，阿利乖乖地待在爸爸妈妈身边，他从电视里认识了很多了不起的叔叔阿姨伯伯爷爷，他知道那个让村里神色凝重的病毒叫作“新冠”，他和村里的孩子们突然明白仙人洞村画儿般的美景原来也有不受青睐的时候。看着村里那些客栈一天天在无人欢闹的环境里破败消失，听着爸爸妈妈一天天唉声叹气后不得不拿起锄头上山种地，阿利和小伙伴们也一天天成熟起来。好在，这个世界有阴霾就一定会有阳光，新冠病毒的可治疗药物很快普及到了村里。疫情解除的那年，6岁的小阿利到了读书年龄。已经告别舞台的阿利和许许多多的孩子一样，坐在教室里学数学、语文、英语、科学……可是，阿利提不起精神，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在文艺队里练就的背诵功底让他学什么都快，老师讲的那些内容他基本一听就会，剩下的大把时间，他仍然喜欢快乐地跳舞、静静地坐在仙人湖边思考。

疫情过后，普者黑景区似乎受到重创。养活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们的旅游业在慢慢恢复中。可是，似乎是一个受了重伤的病患，要康复如初实或者是更加健康谈何容易？各行各业都在前行，仙人洞村也是如此。村民们尽量有条不紊地打理着有些荒废的客栈，游客也仿佛是在尘封的往事里偶然翻到普者黑，陆陆续续来到这片正在恢复生机的土地。政府在想方设法为景区锦上添花。玫瑰、芍药、芙蓉等名贵花草引进景区，天鹅湖各种仙花代替了野草，万寿菊火遍高寒山区，风力发电、光伏电网等新能源让高原湖泊边上呈现出另一番景观。仙人湖外围的百花谷欣欣向荣。游客们对普者黑的美景赞不绝口的同时，也挑剔起来。有人说：普者黑十年如一日，湖只有普者黑湖，景只有普者黑景，连大家最看重的仙人洞村，也被指“守旧”“无新”“缺创意”。

眼看着游客一天天少下去，村里出现了两个派系——以老村长为首的保守派和以阿聪叔叔为首的改革派，而毕摩站在两派之间不发言。保守派认为，现在旅游业不景气是因为受了疫情重创，旅客没有做好复出旅游的准备，大家伙只要心安理得地经营现在的客栈和普者黑的水路领地，生意一天天会好起来的；而改革派则认为，随着社会发展，景区需要新的吸睛点。只是普者黑湖泊的景观已经不足以吸引游客，得有新的更有吸引力的景区来衬托普者黑的神圣。这时，有人提出了开发仙人湖和仙人洞。这在仙人洞村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保守派认为子孙不孝，居然想打破祖训，打起开发仙人湖和仙人洞的主意；改革派们则有理有据地提出了仙人洞的仙人湖开发的方案。这个事像拉锯一样，一年前就在村里徘徊无果。当然，年纪稍大的基本站在保守派那边。像阿胜和阿美这些年轻又有想法的就站在改革派这一边。他们认识，国家领导都说了“金山银山就是绿水青山”开发利用不是破坏，而是把自然资源合理用起来，总不能守着“这金山银山”还过穷日子吧！于是，他们提出了开发利用与保护并重的可行性方案，一再向村里的长辈们讲道理，甚至说通了毕摩做思想工作，让毕摩在“保守派”中游说。孩子们当然站在改革派的一边，因为，所有孩子都像阿利一样，太想太想揭开仙人洞的面纱，看看仙人洞真真实实的面貌了！

四

今天是2025年7月18日，农历六月二十四，民间传统节日——火把节，而这个叫普者黑的地方，恰遇万人狂欢的花脸节！

花脸节，字如其面，就是为了把“脸”弄“花”而过的节；火把节则是在农历六月二十四那天，点燃火把再现传说中驱逐害虫的仪式！在吃穿不愁的今天，人们已经把“花脸”“火把”驱魔除害的纪念节日玩成了全民共嗨的快乐！这两个彝族同胞留存千年的节日连同多个版本的传说就像普者黑湖里营养丰富的水，滋养着阿利和像阿利一样生在仙人洞、普者黑、排龙等村庄的孩子。

阿利已经好几年没参加演出。他怀念那个舞台和舞台上快乐而自由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就是故事中的精灵，或甲或乙或丙……然而，他更喜欢现在已经长大的自己，自由自在地在村里疯跑，想到仙人洞，只要绕开妈妈和奶奶的眼睛，一切都不是没有可能。

今年，花脸节与火把节凑在了同一天。虽然两个节都是彝族人民的传统节日，但一个过的是新历，一个过的是旧历，像今天这样凑在一起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政府正在全力以赴地恢复业态，为普者黑创造一切可以吸引游客的环境。这种传统的民俗节日更是全力搭台，从一波又一波的协调会议上来看，不管是村里还是乡里县里，都做好将节日推向旅游高峰的准备。

10天以前，仙人洞这个普者黑5A级风景区的核心村就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很多游客都从远方赶来过节，阿利家的“田园荷花居”客栈早就没有一间空房。

阿利知道盛大的开幕式就在浪漫广场举行，他还知道开幕式的舞台很大很气派，从外地来了很多知名的文艺队，那些专业的团队已经代替了当年阿聪叔叔的文艺队，但他一点都不想去凑热闹。不是因为不能上台表演，而是已经上学的阿利和好朋友阿法有一个更大的“阴谋”，这个“阴谋”很快就能实现他一直以来想与仙人对话的梦想。

“阿利、阿利——”他正躺在床上想得出神时，就听到阿法在楼下的嚷嚷声。客栈的客人们都已赶往开幕式现场，所以妈妈不仅没有阻止阿法的呼叫，还大声喊道“阿利，快起床了，阿法来叫你啦！”

阿法和美姨打过招呼，就朝着阿利的房间跑去。

阿利一边应着声一边快速穿衣服。他拉开门的时候，阿法刚好掉进了门。

“还去不去？”阿法喘着气小声问。

“去！必须去！”阿利伸出头，确保妈妈没有关注他俩后，反手把门关好，坐到书桌边与阿法仔细商议。

充满电的手电筒、雨衣、墨镜、压缩饼干、潜水设备，还有爸爸送给他的8岁生日礼物——双节棍。与空着手脚来找他的阿法相比，可算是“装备齐全”。看着阿法两手空空，阿利又拉开柜子拿出一件薄薄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双肩包里。然后一屁股坐到鼓起来的包上，这操作把阿法看得目瞪口呆。

“阿利，你确定仙人就在仙人湖边的仙人洞吗？”阿法不确定地问。

阿利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叫你和我一起去确定？”

阿法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自己非常愿意。

阿法已经长得黑黑壮壮，作为村里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阿利早就用他的聪明征服了阿法，阿法对阿利可谓是言听计从。说起来，也幸亏文艺队里有年龄相仿的两人，要不，三年的时间他们早就被那群能歌善舞的哥哥姐姐“成人化”了。

阿利拉着阿法跑到楼下时，为了隐藏真正的“行动轨迹”，他问妈妈要了两个红色的箩筐，说约同学一起玩，要摘桃给大家尝尝。然后，拉着阿法到院子边上的桃园摘了些又大又甜的鹰嘴桃，放在背包里就跑了出去。

七月的普者黑，荷花已经进入盛放时节，湖水穿过仙人洞和普者黑两个村庄时，湖面就没有一刻闲着，游船如织，仿佛不分白天黑夜地热闹非凡。荷花儿只要在湖里捡到一块生长的地方，就肆意绽放，不管是大洒锦还是小洒锦，毫不露怯，开得热热闹闹；柳叶小舟载着准备大战一场的年轻游客，在花山石桥下穿梭，既然一场水战避免不了，那就尽早开战吧！于是，就有了挑衅的欢笑和迎战的勇猛，清澈的湖水被溅起一波波涟漪，水浪一波波扑打在岸上；孩子和老人乘坐的基本是画舫，这多多少少避开了夏天的战场，可孩子们心里苦呀，想想那么好的玩水机会就这样溜走，心里对游普者黑生出了一些遗憾。特别是浪漫广场的码头，因为搭建了花脸节和火把节的开幕式舞台，更是熙熙攘攘。

今天阿利和阿法的目的地并不在普者黑湖，他们要逆着大伙儿聚焦的目光，来仙人湖边的仙人洞——探秘。

五

仙人洞村的“保守派”不允许开发仙人湖和仙人洞是有道理的。如果说普者黑湖是仙人洞村人写在脸上骄傲，那么仙人湖就是大伙儿悄悄藏在心里的瑰宝。

仙人洞村看似一面临着普者黑湖，三面被青山包裹，实际上只有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的人才知道，青山包裹的假象中另有一番天地——两山的间隙是被村民们紧紧保护却又传得神乎其神的仙人湖，仙人湖畔有着神秘的仙人洞。

每个村的撒尼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信仰，仙人洞村也不例外。在这里，村民们一直把山、水、树、洞奉为神灵祭拜。据村里的长辈们说，在很久以前，仙人湖这一片是神仙们活动的地方，村里的凡人是不能到这里来的，除非得到神仙们的暗示和允许。据说这些神仙是上天派来庇佑村庄的，他们掌控着阴晴阳雨，山水树木及万物的生死命定都只需要掐指一算。神仙们虽然长年住在洞里但对洞外的世界却是了如指掌，从影响村庄的天气到万事万物的生长，都逃不过神仙的眼睛。村里但凡是有个大病小灾的，村民都习惯性地向仙人洞方向磕个头，求保佑，求除灾。只要心诚，一定非常灵验。阿利还记得有一回他肚子疼，奶奶就带着他给仙人洞磕头去病呢。有神仙们的庇佑，附近的村都好着嘞！即便遇到灾荒年，普者黑湖为会给村民们提供鱼、米、野菜等无穷无尽的食物，确保老百姓度过灾荒。传说有幸运的人受过洞里神仙的指点，而哪些指点又福泽到村里很多人，人们为了心中的信仰，就把仙人湖边有神仙出没的洞称之为仙人洞，而洞最近的村子就正式命名为仙人洞村。祖祖辈辈在仙人洞村生活的撒尼人早把仙人湖和仙人洞供奉为他们心中的圣地，村民们一般不向外人说起这一湖一洞来，这也是普者黑景区开发那么多年，这湖、这洞一直没被开发利用的主要原因。

说来也怪，仙人洞的洞口在仙人湖边，如果不过仙人湖，是无法进洞的。当然了，凡人必须乘坐小船或者游泳过去，但神仙不同——嗯，对的，神仙都会腾云驾雾，有没有交通工具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阿利和阿法顶着露水赶到仙人湖畔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罩在仙人湖上。一个身穿藕粉色唐装的漂亮姐姐站在雾里，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仙人湖里盛开的大洒锦。阿利阿法轻轻悄悄地向湖走去，那姐姐似是感应到他们的到来，回眸对着两个孩子甜甜一笑，开口说：“小阿利，你们终于来了，随我进去吧，大伙儿都在等你们呢！”

阿利闻着从漂亮姐姐身上传来的荷香，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漂亮姐姐往前走。阿法兴奋地大叫起来“阿利，原来你早就找好帮手了呀，咋不早点不告诉我呢！”

阿利使劲拽着阿法的手，两人一路小跑跟上漂亮姐姐。耶，怪了，明明他们已经走进仙人湖了，可被水浸泡的感觉却没有，跟着漂亮姐姐，他们俩居然可以像走在地上一样在水面上行走耶。阿利和阿法既紧张又兴奋，就这样大气不敢出来到了仙人洞的洞口。

“您是神仙姐姐吧？”阿利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地问道。漂亮姐姐微笑不语。

本来想着鞋不沾水过了仙人湖，进仙人洞也肯定是跟着仙女姐姐漫步而行。不料，姐姐朝洞里招了招手，便有一只柳叶小舟缓缓驶了出来。掌舵的居然是一只浑身洁白无瑕的兔子。

兔子开口说：“仙姑请上船！鱼老弟忙着替您招呼客人，我家仙子让我在这里候着您。”

“辛苦大家啦，走吧！我的客人到了。”

兔子看了阿利和阿法一眼，阿利好像在它的红眼睛里读到了一丝笑意。

可能是童话读多了，两个孩子有了脚不沾水过湖的经历，对兔子会说话这事一点都不奇怪，相反，兴奋的神经一根根高涨起来。

阿法还是有点害怕的，他忍不住凑近阿利颤抖着悄声问“我们是不是她的客人？”

阿利也有点怕，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他对阿法比了个噤声手势，小声说：“嘘！我们跟进去看看再说”

两人跟上仙女姐姐，按照兔子的指引坐上了柳叶小船。这船他们并不陌生，毕竟住在普者黑湖畔，村里家家都有这样的小船，两个孩子还经常划着小船帮奶奶她们到湖里捡水草、采莲蓬，有时也会划着小船到水浅处捡田螺、找贝壳。所以，两人在仙女姐姐上船后，迅速跳上小船，不用兔子招呼，一人拾起身边的一根桨，帮着兔子往山洞里划去。

阿利激动得小心脏蹦蹦跳，阿法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船刚从洞口往里，他们就瞬间知道为什么仙女姐姐不带他们走路了——水面离洞顶太近，走路不踩进水里头一定会撞上洞壁的。洞口与仙人湖相连的地方有些狭小而昏暗，船桨划动起来时不时会撞到洞的左右两边。阿利在黑漆漆的光线中一边忐忑一边观察，头顶似乎有些细长的石锥垂下来，偶尔有一两滴水滴到头上，顺着后脑勺往背心里淌去，凉得让人忍不住一阵战栗。桨与水碰撞的哗哗声打破了空气的安宁。

阿利和阿法想，唉，要是有光就好了，这样可以看看梦寐许久的仙人洞长什么样子！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冒出，只见仙女姐姐张开纤细的双手，两团会移动的光瞬间从她漂亮的手掌中跑了出来，柔柔和和地打破了黑暗。阿利眼尖地发现，那些移动的光是一个个小动物嘛，那不就是在村里随处可见的萤火虫呀！不知道仙女姐姐是怎么驯服它，还让它们帮上了这么大个忙？！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那些萤火虫仿佛读懂了孩子们的心事，随着他们探究的目光在洞里欢快地抱团游移。他们刚刚抬起头，萤火虫就又往洞顶上飞，让光照到他们想看的顶部，只要侧过身，萤火虫就精准地找到他们想看的地方，并把那个地儿照得如白天一样明亮。萤火虫儿还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对，是导游。在孩子们不知看哪里的时候，它们放缓了速度，用光指引着他们细细品读初入仙人洞的奇观。就这样，一段水路通过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把这里的景象清晰地映进了孩子们的眼里。阿利看见：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像一片倒长的竹笋，从洞顶上垂下来，有的乳石尖上还沾着一颗颗蠢蠢欲动的水滴，水滴里映入萤火虫柔和的金光，让它们像极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欲落不落，让人不由自主地为珍珠落下后的破碎提心吊胆；阿法看见：那些争先恐后地倒长着的“竹笋”形态各异，有圆得像真笋儿一样的，也有扁得像面条儿一样的。还有些生得奇奇怪怪，像村里做上祭花牛粑粑的阿婆捏制的狮、马、象、鹿（彝族对逝者开展祭祀活动时用糯米面捏成狮、象、鹿、马、牛、鱼、香炉、人物等祭祀品，面团捏制成型，细木条固定，冷却上色后惟妙惟肖，颇受当地群众欢迎），只是，它们不规矩地倒挂在洞壁上，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阿法儿看着都忍不住发笑……

这时，一片热闹声从洞的深处传了过来，这声音迅速把两个孩子的思绪拉了回来。水流仿佛是在这里就到了尽头，小船慢慢靠上岸，仙女姐姐轻声招呼着她们，待玉兔拴好船后第一个上了岸。阿法和阿利紧跟其后，向洞的深处走去……

六

没走几米，洞里便越来越亮，萤火虫不知躲去哪儿，随着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洞里瞬间一片光明。阿利寻着声音来源，却见那美妙的音乐来自他们左右两边从洞顶垂下的一片扁长扁长的钟乳石，那石像琴弦一样，带路的兔子一路抚摸，那“琴”便一路回响。阿法和阿利早已被这动听的声音吸引，没有了突然见光的不适。如他们所想，音乐响完后，仙女姐姐便带着他们走到一片空旷的地方。这里似乎正在举行一个晚会。长得奇奇怪怪的很多“人”和各种小动物聚在一起，有点像《寻梦环游》中米格尔穿越到的亡灵国，仔细观察，却又有很多不同。阿利和阿法紧紧跟着神仙姐姐往中心走去，有条长了手脚的“鱼”忙前忙后，阿利想，这应该就是玉兔说法的“鱼老弟”了吧？那么，“鱼老弟”应该是仙子的仙个了。场里的“人”见到神仙姐姐一阵欢呼。大家嚷嚷道：“荷仙姑，您终于来了，大伙都等您好久了”“荷仙子，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把大伙召集在这里是要吃蛋糕还是要喝美酒”“荷仙姑，我太期待众仙的飞天舞，一年才一次，我们快快开始吧”……阿利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带他们进来的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荷花仙子！

阿利很小的时候就听奶奶讲过荷花仙子的故事。相传，以前的仙人洞口并没有仙人湖阻隔，彝族小伙阿亮在小时候父母亲人因天灾全部遇难，阿亮小时候靠着邻里乡亲东一日西一天地生活，稍稍懂事后，他不想再麻烦邻居们，就一个人搬到村后的山洞里生活。阿亮不仅勤劳善良，还聪明勇敢，他靠打猎、担柴与人易物为生。村里年老的爷爷奶奶春种秋收都能有他帮忙的影子。有一天，阿亮在普者黑打猎时，救下一只被猛兽追赶的小鹿，阿亮见它可怜便把它带回家里精心照料。小鹿和阿亮由陌生拘谨到熟悉依赖。有一天，阿亮打猎回来，发现洞中莫名出现米粮、棉被，以前让他发愁的米粮总是吃也吃不完，明明没有再买，但一天天变多。他心生疑惑，于是便在暗中观察，一天，他假装出去打猎，实际上是躲在洞外悄悄观察。那小鹿见他走后，抖身化作一名美貌少女，检查他的米粮袋子后把吃了的米粮补上来，又给他添了一床棉被麻衣。阿亮及时现身抓个正着。原来，这小鹿正是王母娘娘的侍女玉姬荷花仙子，那天仙子下凡来到美丽的普者黑，本打算化身小鹿在宽阔田野里撒撒野，哪承想竟被猛兽追赶，还好被善良的阿亮救起。在与阿亮相处的日子，荷花仙子已经爱慕上了阿亮，于是她决定留在凡间和阿亮结为夫妻一起生活。二人以天地为证，搬出溶洞建屋开荒，引水耕田，生儿育女，在普者黑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王母娘娘很快就发现荷花仙子私嫁凡人，她便怒遣天兵捉拿仙子归案，于是荷花仙子被强行带回天庭，仙子在途中抛下荷花丝帕寄托对凡间丈夫阿亮及一双儿女阿黑和阿诗玛的思念。阿亮痛失爱妻，带着一双儿女孤苦为依。观世音菩萨怜悯其遭遇，向玉帝求情。玉帝说服了王母娘娘，收回荷花仙子的仙术，允许她永远留在人间做普通农妇，但不得和凡人一起住普通的房屋。荷花仙子终于又回到普者黑与家人团聚，但因为有上天的禁令，只能住在山洞里。很多人听说阿亮的妻子是荷花仙子，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想一睹芳容，阿亮害怕仙子再受伤害，没日没夜地在洞外挖湖引水，用水阻拦了凡人对妻子的好奇。荷花仙子也没让乡亲们失望，自从他住进普者黑的洞里后，普者黑湖畔便荷香遍野，大洒锦小洒锦竞相盛放，并蒂莲年年生长……在仙子的授意下，阿亮带着他的孩子教会乡亲们耕种纺织，并从仙子那里把沾了仙气的莲藕种子分给大家栽种。渐渐地，人们把对荷花仙子的好奇转换成敬重，没人想也没人敢到洞里探望阿亮一家，在教会乡亲们生产劳动后仙子一家淡出了乡亲们的视野。有人说他们一直隐居洞里，有人说他们早就成仙升天……从此，那个荷花仙子住过的洞被人们称作仙人洞，离洞最近的村子便是仙人洞村，阿亮挖出来保护着山洞的湖便是仙人湖。后来，普者黑的美景名声传到了天庭，玉帝和王母决定下凡一探，来到普者黑时，因为有荷花仙子善意的加持，普者黑的田园美景嵌入了遍地娇美的荷花，十里之外尽闻荷香，还真如众仙们所说，普者黑就是人间的仙境呀。玉帝和王母怜惜荷花仙子和阿亮一家的善良，不仅随手恢复了荷花仙子的仙术，还划了一大批仙神仙精守护普者黑不被妖魔鬼怪侵犯。玉帝还给阿亮及他们的儿子阿黑女儿阿诗玛注入神力，让他们比普通人更能抵御魔力，参与众仙精成为守护普者黑的神明。这也是后来为什么阿黑在妖魔来犯时从村里脱颖而出，以一人之力驱魔除怪。这已是后话。

阿利原本对这样的传说不屑一顾，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又让他不得不相信那不仅是个美丽传说。

他记得在文艺队里也演过这个故事，那时，他的角色是提供土地给荷花仙子教百姓种莲藕的土地神，小小的个头抱着一个大酒坛在台上装醉，那形象瞬间把一个烟火味浓浓的土地神演得活灵活现。

阿利看着眼前飘着莲香的荷花仙子，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这时，阿法使劲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阿利回神顺着阿法的指向看过去——哎呀！那不就是他演过的土地神吗？小老头抱着个酒坛子站在人群的第一排，因为个子太矮，被阿利赤裸裸地给忽视了。那形象，果然和阿利扮演的一模一样。阿利迅速地瞄了一眼——天哪！和土地神站在第一排的都是他小时候演过的角色：土地神、乌龟精、蚂蚁王、蘑菇王、小山妖……阿利赶紧心虚地回过头，不敢再看他们。阿法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声说“阿利阿利！你快看，他们多像小时候的你”阿利恨不得一巴掌打哑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现在哪里是讨论像不像的问题？！他这不是心虚嘛，当时在台上可没少毁坏人家形象，现在来到人家的地盘上人家不计较就不错了，真是的！

七

荷仙子始终面带微笑，似乎根本听不到两个孩子的窃窃私语，也没理会热心的大伙儿嚷嚷，径直走到主位边上，有仙童为她正了正椅子，坐下后方看向还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拘谨的孩子。开口说，“我来跟大家介绍介绍我的朋友们”，厅里所有目光就齐刷刷地顺着她纤长的手指看向阿利和阿法。阿利和阿法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可谁知仙子还未开口，就有人嚷嚷起来：“天哪天哪！仙子怎么带回了两个凡人小孩？！”这时，原本站在第一排的土地众神仰视着他们，一下子认出了阿利说阿法。土地神指着阿利一下子跳了起来：“耶！这两小子不是仙人洞村的阿利和阿法吗？我看看我看看，怎么就长高呢，我当年还能和他们附体上台跳舞呢，现在长这么高，拿我试试还能不能附体。”说着就要向阿利和阿法冲过来。他身边的那群小不点一听说是阿利和阿法，齐齐附和着大声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附过体”阿利和阿法吓得汗毛一根根竖起来——阿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年上台的感觉。就说嘛！在舞台上那些不由自主却又行云流水的动作原来是这群调皮的小老儿捣的鬼呀！怪不得他一直奇怪自己只要一上台就生龙活虎，原来那力气都不是自己的呢。

荷仙子还没开口，玉兔已伸手把他们给拦了下来。仙子微笑着看向阿利和阿法，向大伙宣告“今天阿利和阿法是我请来的客人，谁也不许欺负他们”，说完还不忘狠狠看了一眼那群跃跃欲试的小个子神仙精怪。站在仙子和众神身后的一群丫鬟小厮和叫不上名姓的植物动物捂嘴偷笑。阿利和阿法偷偷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便有一阵清风带着一股万寿菊的臭味从洞口飘了进来。嫦娥仙子、玫瑰仙子、芙蓉仙子、芍药仙子、牵牛花仙子……纷纷捂住口鼻，有眼力劲的丫鬟小厮已经掏出扇子给自家主子扇开有味道的风。几秒钟后，一位打扮隆重且浓妆艳抹的女子举着一台小型的风车风风火火赶过来。她笑嘻嘻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大伙移过来，火红的大嘴巴还在不停地吧哒吧哒“小荷仙，我终于赶上你的生日宴会了！哈哈哈，从舍得下来的路上堵得要死，都是些来参加花脸火把节的凡人，风老弟不放心凡人的安全，忙着招呼呢，让我把这风车作为礼物送给你。”说着向荷花仙子递上那台漂亮的风力发电机，荷花仙子笑着接过去，那风车叶片哗啦啦转了起来，把丫鬟小厮精心准备的晚会场景吹得七七八八，仙子紧了紧手，对着风车轻轻呵了口气，风车才停了下来，大伙嘴里抱怨着不靠谱的风神，手脚却并没有停下来收拾残局。菊仙哈哈一笑，也不管大伙看她那异样的目光，大大咧咧地掏出了一个小瓶递给荷仙子“诺，这是我给你的菊精华，省着点用，多亏我这精华露，让你永远保持这水水嫩嫩的美貌”说着就要上手去捏荷仙子的脸。荷仙子也不恼，笑着拂开她的手，让仙童拿来一瓶香水向着她喷过去，待她身上的臭菊味散得差不多才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玫瑰仙子和芍药仙子也在另一边挨着荷仙子坐了下来。

众仙纷纷向荷仙子赠送了礼物。阿利掏了掏口袋，想起早上出门现摘的鹰嘴桃，拉着阿法上前一步，把桃子送给荷仙，又摸了摸背包里的手电筒，又把那小巧的手电筒送给了仙子。仙子很开心地接过礼物，把桃子递给小厮，嘱咐洗来宴会共享，又端详了几眼，把手电筒收进他的长袖里。阿利和阿法适时退到后面，土地神已经扯到阿利的衣角把他们拽到一边，一群小神小仙小精已经把两个孩子团团围了起来，向他们问东问西。有的问：“小阿利，青龙山上的大树还在不在？”有人问：“小阿利，普者黑湖里水还能不能喝”“小阿法，你们村里老龙树下的白鹭窝还在不在”“小阿法，当年我让他们种下的那片桃树结果了吗”……众仙七嘴八舌，阿利和阿法在大家的询问中消除内心最后一丝恐惧，虽然被吵得头大，还是细细地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像和同学伙伴讲故事一样，与这群小个子神仙神侃起来。又本着对家乡的热爱，给他们讲普者黑湖畔新增的芦苇，讲大伙儿为之称奇的桃花水母，讲开得茂盛的万亩荷，讲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讲螺丝洞里拍的电影，讲仙人洞村里稻谷的丰收和游客们的喜爱、讲在蓝天白云中飘动的热气球……哎，众仙们成了好奇宝宝，听他们的口气，仿佛好久都不曾与凡界联系。两个孩子讲得口干舌燥仍要面对一双双清澈而期待的眼睛。

滴滴哒、滴滴哒，细雨随着一阵微风打断了阿利和阿法与众小仙精的神侃。有人叫道：“来了来了，雨神终于来了！”便见一长相英俊的年轻哥哥从洞口风风火火赶了进来。他手握莲叶，边走边轻轻挥舞，细细小小的雨丝便顺着他的笑眼洒到众神身上。大伙如痴如醉地享受着雨神的馈赠，阿利和阿法的身上也落了一些水珠。当水珠儿滴在阿利的身上时，阿利突然精神一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仿佛是把身上所有的污垢和包袱去除，就像身上脏了一周妈妈给他洗个温水澡一样的舒服。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阿法脸上和大家一样露出享受的表情。他想，雨神带给大家的应该就是课本上说的“甘露”吧？他看向众仙子们，每个人都顶着一身露水，在光的照耀下更显尊贵大方，仔细一看，荷仙、玫瑰、芍药、芙蓉等等，每个仙子好像比刚才更漂亮了！果不其然，荷仙子微笑着开口：“雨神真是大方哪！一来就送给大伙一场甘露，我东道主在此谢了！”大伙回神来，都笑逐颜开，争着向雨神道谢！

雨神笑了笑：“来迟了！送给大家的小礼物，你们喜欢就好。”

这时，只见荷花仙子仙手一挥，从“宴会厅”的一边又传来了美妙的音乐声，那声音像筝，又比筝更空灵；像箫，又比箫更婉转；像笛，又比笛更灵动；像竖琴，又比竖琴更动人……循着声音望去，刚刚进洞玉兔敲响的那一排巴掌宽的钟乳石前站着几位琴师一样的仙人，他们手持棒槌有节奏地敲击。那好听的声音便是这庞大的乐器发出来的！随着音乐，一群仙女在场中翩翩起舞，厅里瞬间窃窃私语，阿利和阿法听出来，这一出场的大概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飞天》舞了吧。

接下来，众仙不断有人献艺，荷仙子节目间歇也敬敬酒，让大家放松欢快。阿利和阿法在荷仙子的示意下，也喝了一点酒，他们惊奇地发现，仙人们的酒有葡萄的味道，有荷露的清香，还有百香果、水蜜桃、黄金梨等果子的醇香，进口入喉的味道比城里的奶茶更好喝。阿法一下子兴奋起来，和那群附身过他们的小个子仙人你一杯我一杯快乐地喝了起来。阿利警惕性要高一些，悄悄观察了一下，仙、神们除了和阿法一堆的小个子神，大家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轻舔，他赶紧拍了拍阿法，可怜的小阿法早就喝得自己在哪儿都忘记了，一脸醉意回头看了看阿利，又继续喝了起来。不好！阿法中招了！阿利赶紧使劲捏了捏阿法的手，可是，晚啦！阿法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提示。不到两分钟，醉倒在阿利的身边。

荷仙子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就在阿法醉倒不久，她宣布晚会表演结束。接下来，需要大伙逐一汇报各自管理区一年的情况。阿利顾不上已经醉睡过去的阿法和小个子仙人们。认真地听着来自各路神仙的汇报。

菊花仙子最先开口：“菊花申请的观赏变异已经实现，万寿菊实现了万亩生长，遍布在树皮、腻脚、舍得等寒凉地区，虽然只是单调的金黄，但比七彩颜色更受贫困地区的群众欢迎！有风神雨神的助力，凡人老百姓可以靠花吃饭了。”

玫瑰仙子接着说：“阿诺玫瑰逐步走上了正道，在财神的指点下，凡人们制作了玫瑰鲜花饼及玫瑰醋等饮品，七色玫瑰正在长成，谢谢仙子的照顾，赏花吃花提升了我们玫瑰家族的价值。”

芙蓉仙子含羞道：“我和芍药妹妹刚来不久，我们在东风韵刚刚安家落户，多亏了百荷仙子的照顾，今年森林花园初步成型，更多的凡人初步认识了花药的妙用。”

水神哗啦啦说：“凡人引柒开道让我的子民作用越来越大，普者黑良田丰收，稻黄菜绿，众生已无挨饿之机，但仙人洞、普者黑的游客越来越多，也有魔性转世的凡人打了一些歪主意，你们看，我衣角裤腿都被玷污了，唉，这样下去，普者黑湖怕是要变坏了的。”

魔菇王醉醺醺地说：“树神的子民越来越多，我们蘑菇家族也越来越壮大，卑职管理不善，有些罪恶之菇为逃避生天获得重生，擅自吸引凡人食用，导致凡人中毒死亡。请仙子责罚。”

……

荷花仙静静地听着来自各路大神的汇报，一会儿伸手捏起下面的人呈上的汇报材料，一会儿皱着眉头叹着气。等大伙都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众仙受累了！玉帝王母派我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福泽普者黑的众生，便是玉帝王母深知这片土地还需要大伙保护。每年生日都让大家往这里跑，一是邀请大家到我这里来品荷花美酒，尝一尝我的荷叶仙茶，用万亩清荷洗洗大家劳累的身体；二是把大家的成绩和困难收集。今天一过，我便上天汇报，争取玉帝王母给大家降下资源神力，解决众仙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按照普者黑和天庭的约定，众仙还需要一如既往地守护好这里。今天大伙酒也喝了，乐也乐了，我再宣布一件事。”

顿了顿，她看向阿利：“凡人的生活也不易，天庭已经同意阿亮的请求，从即日起，仙人洞和仙人湖的使用权归还凡人，湖水任由他们划船栽种，洞庭任由他们自由参观。只要不违背天道，不伤害生灵，众神不得干预。即日起，请水神引流，把普者黑湖上多余的人流引到仙人湖，并确保在仙人湖上平安顺利；请众花神赐福，以百花谷的花香净化仙人湖、仙人洞；请树神护佑，仙人湖畔像青龙山一样树木丛生，以护水流清澈明净；请财神加持，保佑仙人洞、普者黑、排龙一带的村民们在湖洞之间和气生财。今后众仙需要谨慎行事，多与毕摩沟通，本着初心，惩恶扬善，让普者黑成人神向往的人间天堂……”

阿利震惊得合不拢嘴，看来，荷仙子是支持阿聪叔叔们改革派的啦。是啊，这些年太不容易了，连爸爸妈妈的客栈生意也不景气，前些年旅游赚钱的风光一去不复返，好几户人家都关门外出打工，有老有小的家族也是无奈地把老人和孩子留守在村里，过着一家人天各一方的生活。

仙子话音一落，众仙骚动起来。有人问“仙子，你不回来了吗？”“仙子，以后我们还能在哪里聚会？”“仙子……”荷花仙子等大家平静一些后，微笑着说：“本仙当然要来，普者黑风景如画，我会把自己碎在万亩荷塘一直陪伴大家。”荷花仙子说完玉手一扬：“阿鱼，送客！”只见鱼仆彬彬有礼地现身，便有一群仙女姐姐排在过道两边，与众仙挥手道别。

众仙再与荷花仙子的对话，阿利一句也听不到。阿利看了看身边熟睡的阿法一阵头痛。

众仙神走完后，他胆怯地看向荷花仙子，问出藏在心里好多年的秘密：“荷仙子，毕摩和你们仙神是不是有联系密码？为什么我听不到你们对话的声音？”仙子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说：“小阿利，你爱普者黑吗？你爱仙人洞吗？你一定很爱很爱你的家乡吧！嗯，是的，你的家乡普者黑很美很美，但它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免不了会受到一些来自各方力量的伤害。那些伤害可能是我们的邻居，也可能是外来的力量，所以，要保持普者黑的美丽，需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守护。阿利，万事万物有它存在的规律，你明白吗？”阿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想到了那些从客栈流向湖里的黑水，想到了众多游客走后的成堆垃圾，想到有些不正常的空气味道……他似乎明白了仙子所说的“规律”。嗯，他暗自点了点头，守住普者黑的美丽，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这时，仙子对他招了招手，说“你过来，我告诉你密码，你想知道吗？”阿利点点头慢慢靠近荷仙子。仙子拉过他的小手，认真地比画起来，阿利睁大眼睛紧盯着仙子的动作，用心地感受写在手心的密码。嗯，他清楚地记得了那一串数字，对的，那串密码就是：520PZH3344。待要细问时，只听仙子说：“回去吧！小阿利，和他们一起守好我们的家园，你要提醒他们，遵行自然规律，保护环境，爱护大自然，人类需要的，自然会得到丰厚的回报。”阿利还想再问，荷 仙子却离他越来越远，他只模模糊糊听到仙子在重复“记住，密码——”

八

一阵凉风吹来，阿利在仙人湖边醒了过来，他迅速环顾四周。奇怪，自己怎么坐在仙人湖边的空地上。再回头一看，耶！阿法怎么躺在边上打着呼噜，黑里透红的脸倒是和刚刚在洞里喝过酒的样子一模一样。早上摘的桃子从袋里滚出了几个，散漫地在地上躺着。他摸了摸背包，手电筒果然不见了。阿利心里紧了紧，随后杨扬起了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轻松表情。刚刚经历的一切，似梦非梦，他想把阿法叫醒，凑近时，竟嗅到一股淡淡的果子酒味。

太阳刚刚穿破浓雾，把仙人湖照成一片嫩嫩的金黄。阿利看见一艘竹筏船从对岸驶来，船上一位穿古装的小姐姐正将一把把的荷花瓣抛向湖中央，村长伯伯和阿聪叔叔和毕摩爷爷都站在那边。这时，阿聪叔叔在大声喊道：“小阿利，快过来，今天荷花仙子过生日，我带你们进洞看看——”

阿利愣了愣神，大声回答“马上就来，等等我们——”他使劲摇晃阿法，阿法终于睁开眼，一脸迷糊地望着阿利。“阿利，我们这是在哪？”阿利没有回答，拉着他迅速向湖边的竹筏船跑去。撑船的哥哥启动船只，带着他们向仙人洞游去，竹筏发出轻微的嘟嘟声，在清澈的湖面上穿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如同时光的隧道……近了、近了，仙人湖与仙人洞之间是一小片陆地，仙人洞口停着一艘柳叶小舟，阿聪叔叔和村长一起上了船，叮嘱他们注意安全赶紧上船，阿利和阿法跳到小舟里，不由自主地撑着桨和小哥哥一起划起船。船走过一段狭窄的过道，便又宽阔起来。阿法自言自语：“哎！我怎么感觉我来过这里！？”阿聪叔叔伸过手来，嫌弃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又打开他头顶上的探照灯，洞里瞬间亮起来。阿利顺着灯束看去，那些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又映入他们眼里。可怜的小阿法看着那些面熟的钟乳石，更加笃定自己曾经来过这儿。可是，他什么时候来的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阿利默默地数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遍遍琢磨着荷仙子告诉他的密码。

520PZH3344、520PZH3344、520PZH3344……

阿利眼睛一亮，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我真笨！原来密码是这样！”嗯，不错，阿利确定找到了他想要的仙人密码。

阿利想，他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仙人密码告诉村长伯伯、阿聪叔叔毕摩爷爷。嗯，就是现在，于是，他大声喊道“毕摩爷爷、伯伯、叔叔”，三个坐在舟前的大人回过头，阿利接着说，“荷花仙子告诉我一串仙人密码，你们要不要听。”

大人们微笑着看他，毕摩爷爷说：“听！你说来我们大家听听。”

小阿利接着说：“我做了个梦，仙子让我们大家一起守护好我们的家园普者黑，她说她会护佑我们的村庄，让我们记住的密码是520PZH3344。”三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小阿利从三个大人的笑容中确定他们已经听懂，也跟着憨憨地笑了起来，荷花仙子甜甜的微笑在一瞬间又涌进了他的脑海。他想，宽厚仁爱的仙子一定会看到她想看到的普者黑，一定会看到他想庇佑的仙人洞！

阿利想，不管是仙人湖、仙人洞还是普者黑湖，只要大家守住初心，一如既往地热爱普者黑保护仙人洞，在保护自然环境的前提下经营，家乡普者黑一定会如愿成为人间的天堂。他想快快回去，把这个密码告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村里所有的人。

只有阿法一个人呆头呆脑袋地想不明白。他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不满地嚷了出来：“喂！喂！喂！你们是什么意思嘛，快告诉我密码是什么意思……”

阿聪叔叔嫌弃地笑着说：“傻阿法，自己想去吧……”

亲爱的朋友，你是否像阿利一样，读懂这串仙人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