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小记

槐花终于开了！那花绿蒂乳白色，在茂密的绿叶中，一串串倒挂在枝头。初如米粒，继而好似扁豆，最后花瓣才伸长长大，花的颜色让人想到宗教般的圣洁。圣洁是圣洁，美却说不上美，只是香。

第一次发现槐花的香，并未看见槐树。后来才知道离花树还很远。忘记了在那里做着什么事情，突然一阵清香，不知来路，淡淡幽幽，像一缕燃香，袅袅娜娜钻入鼻孔。那香不浓不淡，不刺不腻，很像青春少女从身边走过的味道。让人瞬间失神，让人瞬间忘我，让人过后久久怀念，好像回眸一笑百媚生。好像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后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曾经有过几年，这个季节，总是盼望槐树花开。赏花倒在其次，吃花的心思久住心中。不能责怪我辈俗人，想到的总是吃。因为食色性也。记不起哪年哪月哪天，槐花炒鸡蛋和槐花饺子在人们中间品咂开来。根本没有吃到，只是听别人说，就流了不少馋涎。于是总是梦想哪一天眼前突现一片槐花盛开的树林，也做个摧花辣手，大快朵颐。

然而，心中的槐花在现实中找到，并非必然。不是找不到花树，就是错过了花期，转眼就是几年过去，以致慢慢钝化了梦想，慢慢忘记了期待和觊觎。甚至有一年，终于把这件事彻底忘记。

今年，春暖花未开的一个上午。到了一处久违的地方，打开房门，想不到房屋竟然密闭很好，一个冬天过去，并不像别处，挂一层尘土。用眼睃视，室内竟然一尘不染。地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点没冻。暗念此处是一处值得暗恋的所在。

就又想起在院子里修一个亭子这件事。当初也想修，但是怎么也选不好位置，无奈作罢。这次来了想，靠西修个小型的廊道吧，看起来就洽合了。四面敞开，古时候叫“轩”。开轩面远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风味。

“轩”就修在辘轳井的北边。南边是三个菜畦子。都想好了，靠墙一畦种花，中间一畦栽韭，靠边一畦种葱。再种三棵海棠。这样规划着，有人就迫不及待了。拿起手机就淘宝红根大叶韭菜根。200株才13元。赶紧制止，这时节尚早，不合时令。怎么栽得活？

于是站在院里沉思，突然发现东南方的远山形态特别，再仔细看时，几个人同时发现那山形似一尊石人。石人仰卧，头部硕大，胸部隆起。眼鼻口下颌分明，眼望天，嘴微张，半睡半醒，很安然的样子。有人说，卧佛，于是就纷纷拍照，回来给他人看，都说像。转向西南部遥望，有凌空之感，山下是古村落，古村落西边的山像一片大幕布，斜面之上，是绿草地，绿草地之上，长满榛柴。榛柴林上面，是青黛的松林，和山脊平行，好大一片。榛柴林下面，散布着块块大平面的石头。想夜里躺在上面数星星，应该无比惬意。

出门走几步，想近观如此美景。不想三步两步，一抬眼，眼前竟屹立着一棵高大的槐树，密密的角都如平瘪的蜿豆，串串挂在枝头，并未因为一冬的罡风而掉落。摘了两个角，扒开，里面是小小的排列整齐的黑籽。比高粱粒略大，只是扁平，中间有凹陷，像小小的猪腰状。同行就问能种出小树吗？我说，能。发芽看条件，条件具备，一切都会发生。

忘记的事情一经触发，便得到强化。于是重又日日憧憬着槐树花开，不为自己，更多是为了自己的馋虫。然而，果真是为了自己的馋虫吗？

槐花开了，就是前面描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