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广州的桥

广州被誉为羊城、花城，也是不折不扣的水城。

作为广州的母亲河，珠江由西江、北江、东江汇流而成，自北向南蜿蜒而行，江面宽阔舒展，滔滔珠江水如主动脉穿城而过，流经市区的支流纵横，与番禺、海珠、荔湾等片区相拥相依，再汇珠三角河网千百支流，奔涌至珠江口，缓缓汇入南海。

如果说珠江是城之命脉，那么遍布街巷的河涌就是城之肌理了。一条条河涌似毛细血管般蔓延至广州城区的每个街巷，江湖溪涧错落布于其间，好似织就的一张疏密有致的水网。据记载，广州市区内河涌总数达一百多条，总长约一千多公里，特别是荔湾涌、猎德涌、东濠涌、沙河涌等知名河涌，穿老巷、绕新城、过村落，将珠江之水送抵至城市的每个角落。

俗话说，有水必有桥，有路必有通。广州这座依水而生、伴水而兴的岭南商都，自建城数千年来便与水相依相伴，自然也与桥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气势恢弘的跨江大桥到四通八达的立交桥，从安全便捷的人行天桥到简约古朴的石板小桥，林林总总的各类大小桥遍布珠江水道、街巷河涌，串联起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成为这座城市独有的人文符号与景观印记。

如果要说桥，人们自然会想起横跨珠江两岸的大桥。自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广州建起第一座跨珠江大桥——海珠桥至今，几乎以四年一桥的速度，建起了二十多座现代化的世界级跨江大桥：第一座斜拉桥海印桥、第一条跨珠江人行桥海心桥、世界上最大的跨径V撑梁式大桥琶洲大桥、广州新城市中轴线上的猎德大桥……从珠江的前航道至后航道，人民桥、海珠桥、解放大桥、江湾大桥、海印桥、广州大桥、海心桥、猎德大桥、华南大桥、琶洲大桥、洛溪大桥、丫髻沙大桥、新光大桥、番禺大桥、黄埔大桥、南沙大桥等20多座恢弘壮阔、风格迥异的大桥依次分布，若从空中俯瞰，这些桥梁宛如一条条美丽的丝带，将广州的南北两岸紧密相连，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交通网络。

作为广州交通的重要枢纽，跨江大桥不仅减少了交通拥堵，给市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便利，也成为城市景观的标志性建筑。“火树银花不夜城，流光溢彩看华灯”。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珠江便化身为一条流动的光影画廊，而横跨其上的大桥，则是画廊中最璀璨的艺术品：有的似绢带轻舞，七彩光影随节奏流转；有的璀璨光斑缀满桥身，如深海明珠熠熠生辉；有的裹着暖黄与霓虹，新旧光影交织，与远处的广州塔灯火交相辉映。珠江水道上的大桥，以光为笔，以水为墨，绘就了广州这座千年商都最迷人的夜景长卷，向世界展示着这座城市兼容并蓄、古老而又年轻的独特魅力。

如果说珠江大桥是依江而建，那么立交桥就是倚城而立了。由于历史原因，广州主城区空间狭小，道路狭窄，经常造成市内交通堵塞，为解决城市拥堵难题，广州城区城市立交桥应运而生。1964年，广州建设成中国内地第一座城市道路立交桥——大北立交；1983年，建成全国第一座四层双环互通式立交桥——区庄立交，开启了广州城市交通的“立体化时代”。1987年，中国第一座城市高架桥——人民路高架桥通车，开创了中国城市立交桥建设先河，为后续立交桥网络建设积累了经验，也成为广州现代化城市的象征。

说起广州的立交桥，不得不提内环路。上世纪90年代，随着广州经济社会高速发展，城区核心区交通拥堵现象日益突出。为满足城市快速发展的交通需求，支撑城市发展和功能布局，1997年底，广州市内环路开工建设。这是当时广州史上规模最大的市政工程，全长约26.7公里，全部以高架桥为主，主线高架以3-5层楼高度（10-15米）为主，最高处约相当于10层楼高（30米左右），同步建设有12座大型互通立交，这在当时的国内诸多一线大城市中是绝无仅有的。2000年初建成通车后，广州核心区通行效率大幅提升，有效分流了地面主干道车流，极大地缓解了越秀、荔湾等中心老城区的核心拥堵。

现如今，广州立交桥体系覆盖全域核心区域，从老城区的经典桥梁提质焕新，到新区域的高效通道落地，通行能力与安全性显著提升，大幅压缩了高峰通勤时间。同时，广州立交桥也从单一交通设施蜕变为城市绿化景观的新亮点。四季流转间，立交桥桥体护栏与绿化带被各色花卉缀满，三角梅热烈盛放，玫红、艳粉的花瀑顺着桥沿垂落，风过处轻晃如霞；勒杜鹃、龙船花次第登场，姹紫嫣红交织错落，与桥下车水马龙相映成趣，犹如一条条空中花廊，织就羊城满城鲜活诗意，无不彰显着广州交通建设“绣花功夫”与现代化升级的发展之路。

广州不仅有雄浑的跨江大桥、纵横的立交桥，更有遍布街巷的人行天桥。从北京路、天河路、广州塔、上下九商圈的繁华路段，到城郊主干道的交通节点，一座座天桥错落分布，织就一张细密的步行安全网，让城市通行更加方便快捷。广州老城区的人行天桥简约务实，多架于主干道交汇处。新城区的天桥则兼具设计感与实用性，有的天桥还衔接地铁口与商场，实现“人车分流+无缝换乘”，让通勤与逛街的衔接愈发顺畅。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广州的人行天桥也在不断焕新升级，不少老旧天桥重新加固结构、优化防滑路面；有的天桥增设了无障碍电梯，兼顾特殊群体出行；还有的专门安装了智能监控和应急设施，不断满足市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广州人行天桥之上，无不藏着最鲜活的烟火气息。每天清晨、傍晚，出行高峰的天桥上满是上班族、学生步履匆匆的身影。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人行天桥便成了市井生活的小舞台，小摊小贩们摆起各类简易摊位，各类新鲜水果琳琅满目、特色小食香气弥漫、日常用品应有尽有，路过的市民纷纷驻足精心挑选。这里没有喧嚣浮躁，只有最真实的市井温情，见证着城市的朝暮与烟火，成为广州最动人的市井风景之一。

如果说广州的跨江大桥、立交桥、人行天桥是城市腾飞的脊梁，尽显时代锋芒，那么隐藏于城区内街巷河涌的一座座石桥，则是老城岁月的底色，满含烟火温情。无论是自古以来知名的汇津桥、云桂桥、利济桥、通福桥，还是近代史上闻名的沙面东桥和西桥（即法兰西桥与英格兰桥），亦或更多籍籍无名的无名桥，一座座静卧于街巷河涌，是纵横交错水网中最动人的结点。它们不像横跨珠江的钢铁巨龙那般气势恢宏，却以其独有的温婉与沧桑，默默讲述着这座城市最细腻的往事与今生。

近年来，随着“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的观念更加深入人心，广州愈发充分审视这些石桥的价值，让老桥重新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作为广州古护城河中唯一存续的千年水脉——东濠涌，在历经十余年综合整治后，实现了从“黑臭河涌”到“美丽河湖”的蝶变，特别是河涌之上的陆公桥、下塘桥、麓景桥、小北桥、状元桥等十多座古桥得以修缮或复建，成为市民休闲怀古的好去处，更是年轻人向往的网红打卡点，古老的石桥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我常常想，无论是跨江大桥、立交桥，还是人行天桥、石桥，桥之于广州，不仅是连接两岸的通道，更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每一座大小桥梁不仅承载着过往的记忆，也是广州作为水城的见证，更是广州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基石，必将在新时代广州的高质量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铸就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