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小鸟

小树林下那只在尽情自娱自乐的白鹡鸰突然停止了展示歌喉，俯冲下地，似乎发现了天然的食物。

带着白色烟雾的消毒声却刺耳地响了过来，白鹡鸰惊恐而不舍地飞走了。

育强中学老师萧扬的观察又一次随之停止。萧扬很恼怒，真想下去吼那两个尽责的校工：

“你们迟一点再来喷不行吗？少喷几次不行吗？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倒是长得还顽强还枝繁叶茂，但你们隔三差五地喷洒药物，小鸟们能找到吃的吗？我已经多次观察校园里的常驻民白头翁白鹡鸰和麻雀，发现他们很少能在树下找到喜欢的虫子，很多时候，我怀疑他们吃的就是沙子。校园里没有健康活泼的小鸟，草树再绿又有什么意义？学生们的作文内容已经越来越陈旧越来越空洞，表达越来越苍白。”

想想又明白校工也是在服从学校安排，而学校也是为了卫生和安全起见，似乎都没有错。要是不按时消毒，校园里肯定会滋生病毒和导致虫害，被学生家长投诉到上面的话，后遗症绝对很严重。萧扬曾经想，有没有一种药，既能消毒，又能保住一部分危害不大的昆虫？网上一查，好像还没有，就算有，也肯定不便宜，节俭惯了的校长一定舍不得花那钱。

明明感到哪里不妥，又好像难以责怪谁，萧扬觉着郁闷，转身遗憾地回办公室。

所任教的初二（3）班班主任唐老师叫住了萧扬，拉着他到角落里，亮出三本书，无奈地说：

“萧老师，学校三令五申，在教室里只能看教材规定的名著，但我们班那几个家伙硬是不听，老是偷偷摸摸地带那些不准看的书进来，这不，又被我从后面悄悄地没收了四本。我怕他们逆反着越看越多，更怕被学校批评我管班不严，先来找你。你是教语文的，又发表了好些文章，想麻烦你从专业的角度劝劝他们少看点这些野路子书，反正统考又不考。”

萧扬答应下来，心里却苦笑：

“还以为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书，原来是《盗墓笔记》《十宗罪》《三体》和一本动漫类的，其实这些书，我也没看过，但课本里规定要看的那些名著，有些的内容已是历史，写得又拖沓，用语又不如当代的精彩。我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有些所谓的名著，我都没看过，也不喜欢看，何况是学生？那些流行的畅销书，情节紧张，表达符合当今青少年的口味，你叫他们怎么不偷着看？当年，莫泊桑的《一生》，戴厚英的《人啊人》，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也不是老师规定要看的，我们却几下子就看完了。就算是中国古代文学四大名著，我最喜欢的也就是《水浒传》，至于四大名著之首的《红楼梦》，我反而是自己强迫着看了半年才基本看完，看了三次才看懂了那么点。如今的学生，每天那么多课和作业，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磨一本书？”

萧扬没有去骂学生，而是摆明利害跟学生们说：

“教材规定要看的两本名著，那是必须要看的，考试时有两道名著阅读题，共八分呐，就算只拿到五六分，也甩掉不少人啦，你总得先顾自己的成绩吧？我知道你们不怎么爱看教材规定的那些名著，这样吧，先看完规定内容的，可以在语文阅读课上看你们自己喜欢的书，但课后就得收好，不能被学校领导看见，至于什么修仙和惊悚类的书，还是不要看，因为怕你们走火入魔。听我话的，还可以给你们多盖几个章，到时去级长那里多领点礼物。”

多数同学积极地表示要配合萧扬。

校工们依然在定时给校园里的花草树木消毒，小鸟们依旧在树枝间和树下艰难地寻找食物。

学生们每周依旧那么多课那么多作业，课堂上动不动就犯困想睡觉，课后就叫苦说进厕所爽快蹲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学校依旧不准学生带其它书到教室，哪怕那些书来自学校图书馆。学生们作文时依旧是那么多的套话和废话。

萧扬又有了新做法，每周难得的两节名著阅读课里，可以一节课读规定的名著，另一节课读自己喜欢的书，但要保密，表现好的，会多给几个章去班主任和级长那里领礼物。同学们一片欢呼，表示坚决不说出去，要做一个忠诚的学生。

有人还发现，萧扬老师不时会举着手机穿过校园里的小树林下面，顺便还不露痕迹地撒下一些什么颗粒，隔几次还换个内容和花样来撒。等他走后，小鸟们便纷纷跳下地来，发出赴宴似的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