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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荣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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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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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

时值六月上旬,正是暑气最盛之时。我因晚饭后多喝了两盏浓茶,十一点多准时上床,可是辗转至三更仍未能成眠。正在翻来覆去之时,一抹月光挤进合不拢的窗帘缝洒进来,正好落在我的床沿上。我索性披衣起身,推门步入院中。

月光正泼得满院都是,月光下的院落与白昼大不相同。那株杨梅树分明是深绿的,此刻在月光里竟抽出银色的枝条来。地砖缝中的杂草,白日里蔫头耷脑,现在却挺直了腰杆,叶尖上挑着晶莹的光。最奇的是我放置在墙角水龙头下的那张茶盘,积水映着月影,此时像盛满了银水,随时会溢出来似的。

园区里的狗不叫了,大约是睡了。四下里静得出奇,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真切。忽有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月光便也跟着晃动,宛如一池春水被搅乱了般。这光景持续不到半分钟,风止树静,一切又复归原状了。

我忽然想起幼时在老家,奶奶常说月亮里是有毒的。她固执地认为,在月圆时,小孩子若是用手指指着月亮,将来必要生癞疮。于是每逢月明之夜,便不许我出门。如今想来,这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月光确有一种魔力,能教人平白生出许多念头来。

月光下的影子也古怪,我的身影投在地上,较之白昼要清晰许多,边缘却模糊着,仿佛随时会融化在月色里。我走动,影子便跟着走动,我停住,影子便也停住。这原本是极平常的事,但在这样的夜里,竟显得有几分诡异。大约是因为月光太亮,影子太黑,二者对比太过鲜明的缘故。

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忽高忽低,像是给这月色配了一首静夜曲。月光越发亮了,照得地面几乎发白。我抬头望去,看见前面别墅的楼顶上终于完全露出了一个银盘般的月,月的表面隐约可见些阴影,不知是环形山还是桂树。古人有"千里共婵娟"之说,此刻想必也有无数人正仰望着这同一轮月亮罢。

月光照久了,身上竟有些发冷。我搓了搓手臂,打算回屋去。转身时瞥见墙根处有什么东西一闪——原来是只关在猫屋里的猫跑出来了,在这圆月下,它的眼睛亮得吓人。它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我,瞳孔里盛着两个小小的月亮。

我忽然觉得,月光大约真是有毒的。它照得人睡不着觉,照得草木变了模样,照得猫眼成了月亮的倒影。但这毒却不令人痛苦,反倒有种奇异的快意,使人甘愿中毒更深些。

回到屋内,月光已经爬上了枕头。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躺了下去,任由那清冷的光漫过全身。闭眼时,眼前仍浮动着银色的光斑,如同沉入一片月光的海洋中。

也罢,今夜便与月光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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