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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荣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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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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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鸟鸣

我的小院不大,方方正正的,四围是矮墙。墙外是小区规整的园林,而墙内这块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天地,自成为我的一方桃源。院中有一棵杨梅树,是我买入前开发商种下的,树干虽细若碧玉簪,枝桠却舒展得极开,层层叠叠的枝叶织就四季常绿的穹顶,恰似一柄天然的翡翠伞,为小院撑起半阙清凉。

东南角的菜畦是我亲手开垦的小田园,并不为春种与秋收的多少,一来是为打发那些饭前饭后的破碎时间,二则是浇水时水珠滑落的清脆,除草时指尖与泥土的触碰,施肥时对植物生长的期待,这些简单的劳作能让人忘却一整天工作的疲劳和烦恼,使我忙乱了一天的内心得以回归宁静。

不过比起侍弄菜畦,我更爱听院中鸟叫。每当破晓时分,第一缕天光还在云层里酝酿,便会有一声清亮的啼鸣率先刺破晨光的宁静。那声音脆生生的,像谁用银簪轻叩青瓷盏,余韵袅袅,在沾着露水的枝叶间打着旋儿。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应和而起,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刹那间将整棵杨梅树化作喧闹的戏台。菜鸟细碎的 “叽叽” 声是热闹的旁白,黄颈鸟婉转的啼啭是华丽的唱腔,不知名的鸟雀则在枝头即兴创作,将晨雾都唱成了流动的音符。

这会儿,我顾不上梳理凌乱的睡发,便抱着藤椅冲向屋檐下。闭目凝神间,黄菜鸟的叫声短促欢快,像孩童在翻看一本古旧的线装书,“扑棱扑棱” 翻动书页的声响里藏着未经世事的天真;黄颈鸟的鸣啭婉转多变,时而高亢如边塞将士的号角直上云霄,时而低沉似深闺女子的叹息,九曲回肠。最妙的是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野雀,它们的啼鸣像极了乡间老艺人吹奏的竹笛,悠扬时如清泉石上流,叮咚作响;急促时若骤雨打芭蕉,噼里啪啦,总能勾起我对儿时老家的回忆。那时的我常躺在龙眼树下的竹席上,听着同样的鸟鸣,看着云朵在叶隙间缓缓流淌。

这些灵动的精灵与我有着奇妙的默契。当我在院中踱步时,它们只是灵巧地从这根枝桠跃向那根,偶尔有胆大的还会歪着脑袋打量我,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转,仿佛在研究我这个闯入者是属于什么物种。尤其那只灰背鸟,堪称小院的“自来熟”。它总爱立在菜畦边的矮墙上,歪着脑袋观察菜叶间蠕动的菜青虫,或是等待我撒出的米粒。每当阳光倾泻而下,它羽毛上的幽蓝光泽便会流转,像流动的金属液体,美得让人屏住呼吸。有次我伸手想要触碰它,它只是轻盈地跳开,并未飞走,反而歪着头朝我鸣叫,那清脆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雨落的日子,小院化作天然的音乐厅。雨滴敲打杨梅树叶的 “沙沙” 声是最和谐的伴奏。躲在叶间的鸟儿们将叫声揉碎在雨幕里,变得轻柔而绵长。有时一声鸟鸣拖得极长,尾音被雨丝浸润得湿漉漉的;有时数声短啼接连响起,像是在和雨滴玩捉迷藏的游戏。我坐在屋檐下,看着雨帘将小院笼罩,听着这混着草木清香的天籁,恍惚间竟觉得,晴日里的鸟鸣太过直白,而这雨中的浅吟低唱,才真正唱尽了自然的温柔与缠绵。

盛夏时节,杨梅树上缀满红宝石般的果实,小院更是成了鸟儿们的狂欢盛宴之地。各种鸟儿纷至沓来,它们欢快地啄食着酸甜的果实,红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滴落,在院中灰白色的地砖上晕染出点点星空。此时的叫声不再是单纯的歌唱,而是充满诗意,仿佛将这小小的院落,化作了繁华的盛唐。我从不驱赶它们,看着它们在枝叶间跳跃,听着它们 “吟诵” 的 “诗词歌赋”,满心都是回归自然的愉悦。

秋风起,杨梅树叶子渐渐黄了,鸟儿的叫声也少了。但每天清晨,仍能听见零星的鸣叫,我知道,它们在为过冬做准备。这时,我总会在树下多坐一会儿,将这些歌声铭记,留待漫长冬日慢慢回味。

在旁人听来,院中鸟鸣或许只是杂乱无章的聒噪,可于我而言,那却是世间最动人的乐章。它们用优美的鸣叫填充着我的生命,使我的人生每一日都充满了活力与激情。

鸟儿们歌唱,不为取悦世人,只为遵循生命的本能;而我聆听,也不为附庸风雅,只因那声音让我真切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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