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草原（短章6首）

1. 花草

当离别涌上心头

才发觉大地是如此厚重

草尖的金黄是它低垂的金句

花簇收敛烈焰，退回种子的洞穴

风一吹，千万个弯腰的姿势

正把绿色的遗嘱

写进大地的契约

2. 羊群

枝繁叶茂时

它们曾是游动的云朵

如今却像大地散落的白色精灵

在枯草间反复酝酿秋天

牧羊人甩出一串响鞭

羊群便裹紧绒毛

把咩叫压成一串晨露

3. 山峦

褪去青衫披上褐装

弓起的脊背驮着鹰的盘旋

岩壁剥落的光阴里

潜伏着雷声与牧人的歌谣

夕阳滚过山脊时

它把影子织成哈达

献给身后沉默的草场

4. 河流

琴弦突然变得清瘦

把长调挽在卵石的指节间

浪花凋谢成冰凌的前奏

倒映的云朵开始凝固

唯有河床暗涌的脉搏

还在沙砾之下

搬运着古老的谚语

5. 牧歌

被风撕开的旋律

挂在马头琴断裂的弓毛上

前半截喂给了南飞的雁阵

后半截埋进大地等待发芽

当篝火舔破夜幕

未唱完的音符便从酒器里

站成苍凉的牧人

6. 牧马人

他的皮鞭是解冻的闪电

套马杆丈量着天地的间距

旧鞍鞯烙着四季的印章

额纹里奔跑着旧年的马蹄

当流星划过毡房顶端

他用烟斗点燃寒星

把一生吹进忽明忽暗的烟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