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玩具年代

人生离不开玩具，特别是孩童的年代，是玩具陪伴着一起成长。这一娱乐性的工具，即使在助推“快高长大”的按键设置上一致，可是获得的途径有着很大差别：年轻的一代是买玩具玩，年长的一代是自制玩具玩。

我的这一代，成长于特殊的年代，玩具市场狭窄，只分布在一、二线城市，县城基本没有玩具销售，乡镇一级更加没有踪影。不要说城乡人们的家庭收入消耗不起这些“奢侈品”，哪怕你有钱也没有地方消费。

鲁迅先生说“玩具是儿童的天使”。玩具，自古就是孩童成长的娱乐“同伴”。长一辈经济上的拮据、物质上的匮乏却难不倒小孩子天性——自己制造玩具来玩！我小时候的玩具就是天性使然，自制自娱、娱中自乐或自制众娱、娱中众乐，减轻了生活的压力和烦恼，增添了心灵的乐趣和想象。

清明时节，酸藤果长得满山都是，本是扫墓祭祖的节气却成了小孩子最欢乐的时光。为什么？因为小孩子特别是男仔，都会带上一枝自己制作的双竹筒（一个竹筒作枪管一个竹筒作弹夹）、用筷子作撞针的“竹枪”，与伙伴在那长满酸藤果的山上用酸藤果作子弹“打仗”，他们不愁没有“弹药”，大家相互嘻戏追逐，“胜败”都一样高兴，累了有得吃，渴了有水饮。至于扫墓的活儿不用自己操心，大人比小孩子专心专志，一班小孩子能跟着大人拜山已经是光宗耀祖了。那时节，我最喜爱挂着自己制造的“竹枪”跟着大人们去拜山，就像冲出笼子的小鸟满山跑，摘取酸藤果打“竹枪”。这阵势，哪有唐代诗人杜牧“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凄迷伤感呀？还觉得日子过得太快，“嫌祖坟不够多”呢！

中秋节，小时候不是等待着吃月饼，而最让我期待的莫过于晚上点亮柚子壳的松香灯。为了得到粘有棉絮的松香，节前早早就到松香厂溜达捡拾。那晚，等待家人将柚子剖开取出果肉后，在四瓣柚子皮上分别挖出不同的图案，将松香放在里面点亮。用一枝竹子吊着的柚子壳灯就制成了，这不仅照亮了黑夜，更是点亮童年最朴素的快乐，一群孩童吆喝着“贺月、贺月”穿街走巷，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群体。

小时候，我回乡下要乘公共汽车后还要爬山涉水走一个多钟头的路才到达，是我最恐惧的“乡道”。家人为“骗”我返乡，邀请同村的小朋友和我一起回乡下。那时两个小孩子各自带上一个自制手把带动铁环做成圆圈旋转的玩具在路上玩。凡是平坦一点的路面，我们都不放过，看谁的铁环圆圈走得平稳、走得快，不是竞赛而胜竞赛，一个多钟头的恐惧之道成了心怡之路，收到了大人小孩都喜悦的双赢效果。

特殊的年代人们生活拮据，我随被清理遣返的母亲回乡下后，生活更加艰难，可我自制的那些玩具或似是玩具，为“慰劳”没有油腥味的肚子“功不可没”：自己编织篮子放在田块流水的下方，把田块进水口堵住，待第二天早上就能收获到满满一篮子的虾仔，若是在县城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呀；自制竹子剪刀晚上拿着松香柴照明到田里捉黄鳝，一个晚上没半斤也有八两，够一家子第二天的菜肴；自制竹罩晚上到河里罩住鱼后用柴刀砍，虽然鱼不多，可煮成汤让全家人喝到肚子涨；自制弹弓射小鸟，诚然收获不多，只能让辛劳一天的家人尝到“天鹅肉”味道，打打牙祭，可是也让大家回味无穷......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里，孩子的天性也让人累中取乐苦中作乐。小时候，每当我一个人拉着水牛在水田上踏田劳作，于休息的间隙也会累中取乐，挑选粗壮的稻草头，洗净后用镰刀削成稻哨，坐在田头上吹。忽高忽低的哨声在山埇田左右回荡，令在田埂上吃草水牛也抬起头“哞哞”地陪着我的哨声欢乐不已。这哪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岁月？简直是一幅田野牧童劳作欢乐图。

在乡下跟着大人们劳作，最辛苦的恐怕是扛着镢头上山挖木薯。当将收获的木薯用粪箕挑下山休息的时候，我会在路面用石子划出四纵五横的“棋盘”，邀请大人用小棍子“下冲（对弈）”几盘，不论谁输赢都乐哈哈，一舒体力劳动的疲劳。不过，当个子矮小的我将木薯挑回生产队晒谷场时候，因为路上经常跌跤，长条长条的木薯全部成了一小节一小节，薯皮也都破了“相”，大人们都取笑我：“‘下冲’输了又拿木薯出气了”。

今天小孩子的双休或假期可能让不少家长感到头痛，在我那个年代家长们就没有这样的顾虑，这不是我们的童年无聊安谧而是朴素的随意多彩：有的在地上画出“飞机”样格子大家一起跳；有的踢自制的鸡毛毽子比赛；有的单手抛玻璃珠子或石子；有的拿家里箩绳与同学跳绳子；有的折纸飞机看谁的飞得高飞得远；有的自制陀螺，大家挥鞭旋转赛时间；有的放飞自制风筝比高低......在还不是高科技的年代，小孩子经常聚在一起，大家蹦蹦跳跳地活动，家长哪里会为小孩子的“深度近视”、“溺水安全”、“孤僻抑郁”忧虑？

我那个年代的自制玩具，尽管土气可实惠实用，在一些人的眼里还会觉得既有娱乐性又有“口福”感。其实，这些自制玩具与现在小孩子玩具相比是娱乐性不高档次低级的玩耍。今天小孩子玩的，不再是自然界随手而得的物件，而是过去我这一代没听说、接触甚至认识过的东西，什么电子、智能、遥控、光学、声学、力学、化学玩具，我的自制玩具哪里能够与之比拟？这是时代进步的必然。我正在就读小学六年级的大孙子，去年7月参加全省第十五届、市第六届“小小科学家”中小学生科学实验活动小学高年级机器人组中就分别获得省、市一等奖。这些看似玩耍的儿童少年玩具，成了“倒逼”小孩子成长的“法器”，与我那个年代自娱自乐或“嘴馋”的自制玩具相比，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

自制玩具，对几十岁的人已经不是乐趣，而是跨越时空的美好回忆。它，哪怕被后人摒弃，可承载着的传统文化还被一代一代地传承着，在华夏这片土地上闪耀着独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