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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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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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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势相生》(组诗)

《垂缩》

垂,是墨滴悬于呼吸的崖;

缩,是笔锋在骨节内收鞘。

一伸一屈,

指节在暮色里,练习不坠的技艺。

垂露,饱含大地最初的引力;

悬针,凝聚刺破寂静的野心。

它们在笔势的尽头对望——

一个用坠落赎回飞升,

一个用收敛豢养突进。

而宣纸,正以留白涵养

所有被延迟的

时辰。


《趯掠》

趯,如蛰雷从砚底惊跃;

掠,似孤舟切开江的睡意。

这瞬间的决绝,

让所有歧路在收锋前

找到方向。

钩,是向自身发起的诘问;

撇,是不再回头的减法。

一触即离的闪电,

在纸上留下比缄默

更薄的灼痕。

所有未尽的道路,都因

一次决绝的离弦,

开始流淌。


《向背》

相向,将旷野折叠成契约;

相背,以脊梁称量风的沉默。

那道未曾命名的裂痕——

骨节在暗处,互为支撑。

 

每一次错身,都让虚空

绷紧成弦。

月光流过笔锋的峡谷,

对峙的阴影,在纸背

共用同一具墨痕的

骨骼。


《避让》

锋芒在刃尖相互驯养。

一撇敛去寒光,退成幽谷的回声;

一捺,俯身为月光行走的河床。

墨的幽处,自有无言的律法。

笔触交错的寂静里,

新的脉动,在放弃中搏动。

这退却,是深渊

用指节的余温

烙下的印。

一次呼吸的代价,让所有通衢

在灰烬中重新学步。

山谷与河流,在相让的空白

浮起一粒未及命名的

晨光。


《排叠》

横与横,列队成梯,伸向自身的尽头;

竖与竖,排栅成林,囚禁意义的蝶蛹。

重复,是鳞也是骨,

在并行的秩序里,

藏起所有锁孔的暗语。

当最后一个笔画获得安宁,

裂纹在梁柱间游走,

它以自身的崩解,

裂出

一声未落的钟。


《穿插》

竖,向时间打入一枚楔子;

横,向空间摊开一卷地图。

它们以断裂的瞬间为契,

在交错的刹那,

重构寂静的疆域。

每一次穿透,

都是对虚无的一次确证。

被刺穿的空白,

以孔洞

吐纳。

而风,从此在字的骨骼间

寻找回音。


《曲直》

弓满时,弦说被拉紧的真理;

水穷处,石转被磨圆的寓言。

最坚的骨,藏在一次深长的吐纳里。

当笔锋学会在阻力中行走,

它听见大地心跳的偏移。

这迂回,不是妥协的路径,

是弓弦在满月时

拒绝成为箭。

一曲一直间,被火舌誊写的竹简,

在刀锋的批注下找回笔直的记忆——

那根墨线,才从躯壳的绳索里

立起它自己的碑。


《俯仰》

一笔俯身,探问墨的源头;

一笔仰首,承接纸的赦免。

其间呼应,不是命令,

是水纹遇见落石,暗夜包裹灯盏。

在俯仰的弧度里,

一个字卸下的铠甲,

正长成根须。

其谦卑的弧,是积雪折腰的竹

对天空

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的

献礼与问询。


《开合》

左部敞开,如推倒一堵墙的沉默;

右部收敛,似将风暴折成一封信。

一开一合,

是字在纸上,

最公开的秘仪。

开,是合吞下的光;

合,是开埋下的钟。

这开合之律,

本就在花瓣拒绝地心时,

心脏停跳的间隙,

以及书写者——

在屏息与吐纳的

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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