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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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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势渊默》(组诗)
《落笔》
云霞在腕骨沉积成矿。
宫阙的接缝处,光与影
啃食未竟的轮廓。
形,在吐纳之间游移——
墨在纸面游移,如雾在刃上迟疑,
开刃——
刃口悬垂一滴未成形的雨,
如檐角将坠未坠的形。
《转笔》
折钗之弧,勒入虚空。
肘弯温润的玉,正失却
作为玉的形。
锋棱沉向水镜之背,
以柔韧的力,
使直屈折,成为弧的初响。
弧光一闪。
井底传来碎冰之声。
虚空泛起一圈无名的漪,
像老匠人掌心裂开的河。
《藏锋》
光在鞘中弯曲成
未启的隘口,裹住
一条河的沉默。
令静默,于宣纸断层
凝成一座横卧的碑。
碑面渗出一痕未干的幽暗,
如冬夜炉底未烬的炭。
《藏头》
沙痕沿绢素经脉游走。
雪地足迹持守中正。
笔管蓄满前倾的势。
白,在笔刃凝成冷雾。
雾中形骸未显,
只以静默将雪线压入蛰伏的脊梁。
雪线下,封印随脉搏游走,
悄然搏动。
《护尾》
残舟逆流,绷紧如弓。
未发之箭,簇满年轮。
收尽波澜,海蜷缩入胚胎。
一封永达之信,摺成脐带,
在渊底搏动。
《疾势》
水光被掠取为裂隙。
刹那——雷与石互换骨骼。
毫端的风暴,卷走尘相。
独留半枚指纹
——稚子学字时跌落的——
在断崖的寂静里。
寂静吞没群峰。
唯余一粒光,在回声的核内,
如胚芽,正顶破石胎。
《掠笔》
剑痕过处,天空开始愈合。
飘萧的,是失了户籍的云。
那痕,在风脊游移,
刻入山体未愈的缝。
骨线之下,万壑低垂。
仿佛大地一次深长吸气。
天光,便成了它悠长的呼气,
而我的袖口,浸满了山涧的寂静。
《涩势》
逆流之缆,陷入
纤夫脊骨嵌入沙铁的暮色。
一粒沙,一星铁,在耳蜗沉淀,
硌入古河道的锚点。
纸页轰鸣,枯藤勒进黄土的断层,
拓下脊骨上的河网。
每条支流在暗处攥紧一把沙。
沙,正从指缝倒流向昨日的河床,
而腕底渗出的盐,正析出新的河道。
《横鳞竖勒》
鳞片在规制下暗涌。
竖勒,收紧林间的律令。
当约束绷成满月,
弹开时——
一道无人踏入的声响
在耳蜗内自生草木。
那声音不断分蘖,长出
新的荒野。
荒野腹地,一茎寂静,正顶破墨的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