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未竟》（组诗）

《布白》

空白，非余墨，

是脊中将裂之冰。

最重的势，摧不弯

那刃。

纸中央，未写的境，

悬成狂草的诘问。

疏处，风止；

密处，墨凝。

字在，空起如烟蜕；

空立，字返若影薄。

而那一问，悬——

唇未启，渊已默。

《映带》

断——丝生。

未书，脉坐稳。

非墨走，乃纸绷。

某字裂隙，

一滴墨，

蜕为镜——

照见，未写的岸。

断即连，

此岸，未渡即彼岸。

断开的横，垂落的竖，

于纸背，

暗结千丝。

孤字互认，

影光互文。

一划未起，下划孕；

一墨未干，下字生。

《行气》

一行江，暗涌。自噬不断。

砚池出发，指腕敛如鹰歭，

中段裂帛，

末笔轻收，羽沉潭，

迹散水，响入寒。

字字铸浪，前浪未平，

后浪，自寂处涌起。

不靠墨连，凭势随。

三字微倾，檐承坠雪；

五字间隙，风过筝线；

七字骤缩，成茧；

九字裂空，成渊。

指歇，余势弦外音。

未完的行，在纸背

气脉潜行。

《错综》

碑俯，路叠——

秩序屈膝处，

自立其碑。

拒斥平齐，偏立断崖，

一笔削出孤峭。

大者镇纸，小者浮尘；

正者松立，欹者藤寻。

空，悬而未决。

面如星散，里自成阵；

每一失缰，皆向未定之枢。

星群叛棋，

织无名河——

而墨，自碑隙，渗成河。

《收放》

潮信自断碑起——

起落有信。

开篇弓未满，

锋噬墨，形敛气；

中幅雷裂帛——

一笔裂纸——

枯笔飞白，毫散——星陨。

是纸的渴，饮尽墨。

及末行，墨渐沉，

似潮退，若日昃，

如山卸甲，锋归鞘。

却在印泥凝血刹那，

那未生之红，

封缄了，欲散之风——

《回风》

风未止，墨未定，

指温犹存，纸欲飞。

气，未敛。

未铸的钟，在纸外游弋。

空未扃，字未胎。

气已成形。

在折痕深处，你推门，

见墨正悬于纸的边疆。

如未落的笔在胎动，

未启之唇的彼端——

一缕气，凝于

半幅未焚的纸疆，

如岸欲见——

而岸，未名。

纸疆，正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