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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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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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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蚀刻》(组诗)

《晨茧》

路灯结茧,缚住凌晨四点的柏油。

雨是未落的逗点,足音在其中弥散。

广告牌的光在颤,光屑卡进接缝,

像信在风里折了角——一封未拆,已透出雪痕。

长椅下,一只鞋静静停着,

木纹间,半张月票卷边返潮——

字迹洇开如雾,背面有去年冬末的雪痕。

寂静被压成薄壳,

我们以食指叩响暗码,

指节叩响晨昏,

叩出纸背未干的回响。

站牌空荡,在晨雾中繁殖寂静。

早班车以不变的节奏蚀刻街道,

呼出的雾凝成悬而未决的问号。

——衣袋里,硬币在两面间轻轻翻身,

一面刻着去程,一面刻着归期。

而它立起旋转时,我们称之为命运。


《锈忆》

指纹在钟面蚀出沟壑,

而指针早已停在你转身的秒针上。

(没有回答。)

我们被晨昏压入候车区,

影子比身体更早生锈——

那锈,是雪融后渗进骨缝的盐。

邻座女人呵气暖孩子冻红的耳垂,

随即缩回手,像合上一封未寄出的信。

她围巾脱线处,系着一枚校徽,

漆皮剥落如褪色的春假,

“玉沙”二字半埋霜里,字脚蜷成问号。

每个吐纳,洇出未干的墨,

——墨里浮着一张车票,背面有雪。

柏油路下,一颗弹珠滚过水泥缝,

把震颤,碾成年轮。

远处传来铁轨伸展的轻响——

不是咳嗽,是你当年没说出口的再见。

站牌吞下自身的暗面,

铝皮卷边处,结着去年今日的霜。

时光在锈迹中泅渡,

而水痕,正从车票边缘

向上爬行,如未说出的再见

在喉间结霜。


《曙信》

某一刻,

末班车带走最后一个乘客,

衣袋里,一张车票未剪角,边沿发脆,

脆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早安。

风蜷在长椅弓背处,

街角卷帘门哗然升起——

一只麻雀跳下檐角,

啄食地上闪动的碎镜——误以为是光。

光从它喙尖滑落,

在铁牌残名上,轻烫。

长椅扶手上,两道并排的掌印尚未散温,

一道大,一道小,中间隔着十年霜。

空站台含住最后一声刹车,

晨光摊开一张白纸,

风用落叶划了一道,此处体温未散——

——那道未署名的签名,

正被新雪缓缓覆盖——

覆盖,却不曾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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