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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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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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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针穿过时光(组诗)

套娃


忍不住揭开她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打开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同样的表情

她是祖母、母亲、女儿

她们都是秋天生下的孩子

丰收、喜悦。有着纺锤一样的体魄

编织着苹果香的味道


在满洲里,有世界上最大的套娃

它能把成百上千人装进去

生命套着生命,毫无新奇

但表情各异,一环套一环,每

打开一层就越接近迷宫,不同的是

颜色像是万花筒

相同的是雕花小楼

人来人去、时有时空


而我只从中选择了一个杯子

打开杯盖,套着茶漏

今后的日子,时间寂静,茶香绽放

背着它走遍人间,走出套娃之窘

拐角之处,不会雷同,充满惊喜


穿越大兴安岭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

白桦与樟子松的胶片

在车窗上持续曝光

显影出森林深处的密语

反复出现的影像,加深了

探寻的欲望


只剩下光阴和树了

树与光阴编织成网

滤尽了尘世多余的声响

其它的一切与我无关,简单的

一个个瞬间,树干略细且笔直

可以处理掉一些细枝末节的妄念

但一个服务区的花蚊子

以扑面而来的锋芒刺破了

幻想的布局,将锐利的现实

钉入血肉

使我想到这里的苍郁和简单

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付出

同行人的惊吓和马上关闭的车门

完成肉体与灵魂的剖解

(那些看不见的根系

正捧着黑暗哺育苍翠)


但森林里也有神谕

当大兴安岭的火魔捕捉着

每一棵猎物,到达松苑公园时

却忽然掉头逃跑。一场大火

已死去多年,而百年老松

却一直活在传说中,愈发神威

我靠紧一棵樟子松,这是

度过一劫的亲人

松针穿过光阴的一瞬

我的爱在串起身后的霞光


雨中镜泊湖


初见镜泊湖,仿佛

截取了喀纳斯湖的一段

水有灵性,她明白我的想法

便借来一场雨来区别于其它的湖泊


为迎接这场雨,我的伞已提前出发

如同迎接一片湖,熔岩已提前到来

雨声很小,像一个告密者

"冬天来会好些,有冬捕节”

这是一个湖的布局,我对自己

充满了同情


也许在房檐下、走廊里看她

是我辜负了一片湖的纯净

我应该不要顾及雨的指指点点

在湖畔弯腰洗去风尘

让镜子照见本来无一物的壳


火山石


熔岩的记忆仍在血脉里沸腾

如今却沉默如铁

千疮百孔的万年

将每个瞬间淬成通透


立于龙门石寨之巅

石涛在脚下铺展亘古的海

千帆已过,辗转间

波澜不惊,彼此相爱而又完整


我拾起一枚凤形的火山石

羽翼仍保持着涅槃前的姿态

它从几十万年前飞来

重生的欲望握在手里

依然同频共振


我的身体藏在一棵草里


汹涌的草群碾压着车轮

草的海洋,人和物都是孤舟

彻头彻尾的的绿色旁若无人

呼伦贝尔大草原,一匹意外的马

获得天空

雄鹰的翅膀扇动着绿色的风暴

将绿之外的颜色刮到天外


我坐在车里,每一片草叶

都倒在我的怀里

羊群在辣叭声中慢腾腾地给车让道

我将怀里的草原轻轻放回羊群

我们都穿着暖和的衣服被放牧

用眼前的希望喂养自己

先是移动的影子,接着就变成了草

我的身体藏在一棵草里,那么

多的同类放逐天涯

可以原谅所有的落寞、伤痕和

同一种颜色的议论


放眼远方,起伏跌宕的绿色波澜

在泥土的灯塔上泛着光芒

它以绵延之名,告诉迷路之人:

黑暗之中,像根一样赶路


土拨鼠的幸福


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大

仿佛没有尽头的样子

小草毫不矜持,满世界疯跑

土拨鼠旁若无人,站在土堆上

缩着前爪,目送着来往的客人


隔着车窗,我喜欢看它土肥圆的样子

它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以它为乐

广阔无垠的草原有它沦陷的幸福

它喜欢的平坦地势、茂密草丛

和一触即发的春天,这里都有

无忧无虑的状态与焦虑的人群形成反差

它没有吋间为枯萎、荒芜悲伤

它会以丧失体温的方式与寒冷

达成和解,积蓄的能量

在黑暗中以草的方式渐渐发芽


大草原,随处可见的土拨鼠

各自拥有自己的城堡

它站立尖叫的时候,好像

它拥有了整片草原


套马


必须是万马奔腾,才能配得上

骑手的矫健

必须是滚滚红尘,才能

明晰蓁蓁草木之心

在烈鬃飞扬中,你跃马

而上,直追一场秋风

然后挥出套马杆,以

不偏不倚的角度,套紧

一匹黑色旋风的脖颈

把持不住的速度遽然倒地

此刻,阳光收走了一片乌云

一条河向一片草原投去套索

立马将一片流浪的云收回来


找北


在中国哪里是最北?

这已不是秘密,但是很神秘

在北极村,喧闹的人流,宁静的上空

彩虹在人群中引起手机的回眸

清晰的轮廓,或是冰雪的花纹

或是太阳的福音,甚或是极光的客串

能把现实和天空衔接成童话的

只有这最北的路径


通往最北路径的还有最北的邮局

绿色的过往有助于思念,寄

一封最北的冰雪和白桦树的影子

辽阔的森林,藏着

鄂伦春族萨满鼓点里的寓言


在鼓点里跳动的还有夜色里的篝火

巨大的火盆,面向浩瀚的星空

江畔的绿草在四周呼应

俄罗斯作为大家牵手转圈的背景

当小提琴手林丰拉响《我受你中国》的旋律

烟花绽放,所有的人双手

挥舞着北极星的光芒


北极星,在我没有找到它之前

一直存在

当秋天来到最北的村落,我

依然在这稀疏的日子里留下

雨水和足迹

穿越极昼的光芒,缷下

黑夜的晦暗和卑怯

一路向北,来日方长


  冰封的玫瑰


哈尔滨,冰的绽放没有季节

炎热融化不了玫瑰的新鲜

新鲜在冰冷中保持着最初的神秘和光泽


我倚着玫瑰墙,能真切

感受到玫瑰释放出的凉意

神往的喜悦透明不可触及

清晰的无解没有出口

被冰块捕获的火,一朵一朵

有一种想要结果的冲动


留出的一大片空白

想开出一大片玫瑰


秒变


未来到天池之前,以为

只要雾锁天池会很久难以解开

临池而立,置身其中,风云变幻

大风可以将"顶天三石"吹来吹去

说来就来的雨带着无法驯服的顽劣

倏忽打湿惊叫声

整个天上人间不可捉摸


在悬崖峭壁上伫立,有一种

不可控的变数在控制着虚拟的现实

所有好奇的目光,对于一池

盛世美颜不过是过眼云烟,从

水中打捞的一粒沙

所以她波澜不惊,不肯揭去面纱


"快看,天池出现了!"

云雾在惊喜中迅速退去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

得到我目光的确认

相遇的喜悦符合内心的想法

一小块湛蓝的碧玉挂在胸前

打开时间的束缚,洗净一个

风尘仆仆的梦

也许只是嫣然一笑,便

迅速退场,走失的记忆说:

我看到了她


山顶无树,烈焰后的印记


一张老照片


在赵四小姐旧居的卧室

有一张两人暮年合影照

挂在了璧炉的墙上

照片凝聚着两个人的能量和

所有幽禁的时光

岁月无数,我看到了安祥

被遗弃的火焰,在

1928年之后的三年里

炽烈地燃烧过


爱情是一场苦行,穿着

流水的鞋子在人间硌脚行走

钟情于挣扎、枯竭、阻断和阴影

钟情于凝聚、奔腾和

大难临头时汹涌的浪花


半个世纪的跌岩,映在小楼里的

两个身影一直在行走

遇见的皱纹、白发、虎狼鸡鸭

和《圣经》,都辗转回到了十字架


二楼的窗户依然明亮,像是

擦净的像框,从像框里折射出的

那双凝望大青楼的目光

已成为这座楼最后的深情


断桥


一座桥的出身本来就多灾多难

一段记忆并不因滚滚而去的江水而消失

在桥下,导游说:没必要上挢

桥下拍照打卡就行

而我喜欢触摸一段烽火岁月的背景

倾听雄赳赳气昂昂的回音


我急匆匆地在桥上行走,

午后的阳光,落下斑驳的身影

我知道,我在赶赴一个伤口的约定

不是所有桥的断臂和伤痛

都需要提供药物和手术

有时,它是一种罪证,需要

记忆和指证

指证炮弹里凶残的血光和刀子

它强盗一样割去无辜的头颅,鲜血

像江水一样的流淌

如今,我抚摸着它的骨骼

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清醒和顽强

充满双手,握一会,再握一会

里面的骨气会滚滚而来

当我拿开双手时,凉凉的

像是刚刚淬过火

这份坚韧,没有握不住的幸福和明天


伫立桥头,桥墩刚刚掠过

立秋的风,七十五年前

一样的秋风,带着飞机的轰鸣

和抛下的罪恶,一段骨肉就此

分离,再也没有回来

此刻,我的视线和残余的桥墩

构成了仰望的角度,延伸着

一群轻轻的又重重的脚步,连

接着金达莱和伟大的祖国

几十年来,一截铁桥

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当年,如何脱离母体的痛苦,成为

钢铁的长城


邂逅一场雨


再次来沈阳故宫,巳是

十多年后,当时的心情和

今天的雨一样,从天空失落,

乌云被风吹来吹去,有时

看似轻描淡写,但

细雨总是绵长,打湿过

宽袍大䄂


雨来得突然,携带的雨伞被

遗忘记起,像一段历史

突然被风云记住,大清门

走出斑驳的印迹。风叩铜钉


自始至终,雨簌籁而落

天意要在雨中才能传递

石狮子湿润了,细腻的广场

被泪水洗过,光滑如新

大政殿被成群的伞转动

八角重檐的雨滴不会在人潮中落空

五颜六色的伞聆听着历史的回声


雨滴不会撒谎,它敲响过

窃窃私语的窗口,也打湿过

艳阳高照的戏台

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雨滴

挂在凤凰楼的飞檐,瞬间

从最高处跌落

嵌进数百年前石阶的毛孔


离开故宫时,雨渐渐停歇

一场被雨安排的遇见,被

一面面微凉的镜子照见,然后

消失

出口处,对小贩叫卖的伞

置之不理,在金鸾殿前避雨时,曾经

充满了渴望

那透明的雨具,在

阴云笼罩的穹顶之下

格外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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