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上三日谈

吃包子

一群人在天津的街道行走

我是其中一个

抬头望见沧桑岁月中的味道：

“狗不理”的金字黑底的招牌

三个闪着金光的大字，是

三颗津门上锈了的铜钉咬住舌尖

我的胃里已经容不下

各种各样的悠久传说

当一屉包子倒进洁白的饭盒

像雪地上落下十个冒气的雪球

汤汁的河流、猪肉的浪花，还有

一片虾仁的月光

便翻滚进多年未归的喉

回到旅游大巴，当地的导游

便说闻到了正宗狗不理包子的余香

一段由来已久的故事便在空气中弥漫

邂逅的香给了异乡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听相声

每次酒醒之后，总有一些

逗乐的词在脑海里晃悠

写出来可能就是相声段子

醉了醒了、笑了哭了、苦了甜了

这些被安排的剧情，在

身体的剧场里轮番上演

有时还很拥挤

宛若坐在宝和轩的人群

我身边没有方桌，手里

没有茶盏

也不知道相声小段和演员的名字

像自己只是一缕路过天津的秋风

偶尔留下了自己的笑声

此时，耳朵里回响着

《逗你玩》里藏着的机锋

《卖布头》中嘴上的真功

我包袱里的所有酸甜苦辣

被他们轻轻一抖，便

落了一地的笑声

“嘛钱不钱的，

乐呵乐呵得了。”

碎瓷吟

易碎的，是美好的停顿

它们没有消失，只是

为了生存，交出了体內的完整

如同一场风，会搅动一池的平静

当水位低了下去，它们露出

尖锐的棱角

被埋没的暗淡无光，却没有生锈

一面墙给了碎瓷一个家，给了

沉没和沉默一个避风港

在瓷房子，我抚触着这些

千年的古瓷片

有汉代绿釉的隐忍、唐三彩的

奔放、宋钧的孤独和明清官窑的顺从

这一切的惊喜和感叹在指尖一一

仅仅是秋风拂过的指尖转瞬即逝

我听到了自己指间挣脱而出的叫冤之声

那些构成它们生命的水、火和泥巴

将它们置于迷途和危险之中

爱已经开始明码标价地出卖它们的肉体

置身其中，我感到了寒气逼人、阴风阵阵

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行走，我

期待着另一场雪覆盖我脚下的裂痕

直至只剩下一棵树的身影和凝望

全身挂满瓷片一样的冰凌

行走在意大利风情区

一条不长的街道，铺满了意大利风情

圆拱连廊、红瓦坡顶、碎石墙面

矗立着一段历史，贴近悠悠往事

亚得里亚的风曾吹到这里

吹过发黄的、憔悴了的纸页

吹过走廊尽头那些无家可归的迷途

如今，多么热闹的餐饮、演艺、酒吧

也掩盖不了过往的暮色

同样，再重的暮色也掩盖不了今天的春色

当我在法国餐厅前认真倾听着

小提琴流淌出塞纳河的韵律

安乐告诉我：旋律可以重复，但

每一个音符的伤口所流出的海河之水不容忘却

尚且每一块砖石记得

都把洋名改回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