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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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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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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无垠一粒沙(组诗)

红光山


红光山有白云缠绕

头上三尺有神明

所有的路透明且均匀


有雪山站成背景

后退,或者冰冷

会唤醒沉睡


遥望高处或者远山

有一条曲径

隐没在草丛之中

接纳践踏,但不拥挤

缓缓前行,萧瑟处

便是重生


乌鲁木齐22:00


已经是晩上十点了

乌鲁木齐的阳光

还在窗前集结

汽车载着阳光,火车

载着阳光,酒杯载着阳光

每一行文字载着阳光

根深蒂固的黑夜

经过几千公里的跋涉

终于活成了光


可可托海之问


白云放牧着群山一一

暗褐色的山,放牧着山下白色的石头

石头在一群牛羊中间行走

胃里反刍着蓝色的河水

一一额尔齐斯河,绵延不绝的爱情

河畔的牧羊人,已经从

风化的旋律中走来

他站在忧伤的毡房外

丢失了来路和自己,我就是你


告诉我,离开时,你准备好

湛蓝的湖泊和丝绸之路上声声驼铃了吗

要不然,泪水来了

你如何应对已经耗尽的甜美 和

干燥的风沙


你可知道,那个沦陷我数次的漩涡

我是如何沉静如镜

如何在河底堆积鹅卵石,并嵌入

一棵白桦树,才慢慢

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又是如何用磨光的镜面互为波浪

再次和彼岸相爱


如何,如何?

神钟山神钟,一块毫无悬念的大石

被激流敲响,钟声逆流而上


  禾木素描


一个村庄的容颜

如果没有被深山遮掩过

就不会有淡月水韵、宁静祥和


禾木河,放下循规蹈矩

用随心所欲将身体里的沙石净化

田野被白桦林守护着

既亲密无间,又保持着

各自的生长和悲喜

土坯和木材搭建的土生土长的爱巢

可以抵挡人间的千疮百痍

我想,那里面一定有图瓦人张开的怀抱

可以将一片又一片的雪儿暖化

一朵又一朵的花儿暖开

一首又一首歌儿暖烫


而今,我来到你的身边

你用细腻如水的手,抚摸

我山脉一样连绵的记忆

像是一种欢迎,更像是

一种挽留

——这双足以翻云覆雨的手

教我如何用翻山越岭的雪

掩盖我初见你时疯长的狂草


  穿越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手札


我总是怀着一片海

穿越沙漠

这片海荡漾在白云深处

有奔走的海马

充满了奔腾和渴望


我总是怀着一片绿色穿越沙漠

这片绿色来自荒凉深处

如果家乡的红枣树穿过沙漠

会长成沙拐枣的深度

如果山中的茅草穿过沙漠

会进入白梭梭的水系

如果河边的垂柳穿过沙漠

会一改依依,活成

红柳粗砺的人生


我总是怀着宽阔的风声穿越沙漠

吃尽黄沙之后,成为沙漏

时间用淘洗和狂风,找回了金子

它们听不到沙子流动的声音

没有人能够断送它们唇边的水源

还有蛇、蚚蜴会换成金色的铠甲

抵挡来自另一个脆弱的侵袭


我总是怀着饱满的感恩

穿越沙漠

如果,人类不是用一条路通过沙漠

它便会将人类更多的路铺成沙漠


乌伦古湖魔鬼城


群山留下的豁口

给魔鬼的声音留下出口


魔鬼的身材呢

在哪里隐身


湖泊竖起芦苇

把鬼影从水中取出来


打入地狱的魔鬼

是如何来到人间,并


通过逼走狼群

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火焰山与芭蕉扇


一座山经过古典名著的一个章节

对于火焰的深入

需要灼痛打通平庸中淤结的一段

清醒后的红色山脉

既有灰烬,也有余温


所有的燃烧未能表达毁灭前的欲望

但很多人却无法了断短暂的煎熬

退避三舍的荒凉,让

芭蕉扇的神效显得更具体、更现实

腾空而起的孤独从山的罅隙里一晃而过


火苗自下而上在颤抖。威猛的风

也有挥之不去的噩梦

失眠的火焰站在人间的巅峰

压制着一场大雪,或者一场风沙

火的蓄谋已久,被大风识破

将计就计,一座山沦陷于更多的秘密


如今,灼热依然拔地而起

呼吸如蒸,一路向西不单只是一匹马

他们驮着必经之路,无论

从身体的哪个部位掏出的芭蕉扇

都承受了人间天上所有的凉风


喀纳斯湖:“水怪”向人间抛下诱饵


深不可测的水,会有

不可确定的陌生恐慌袭来

在牛羊被拖下水的瞬间

“水怪”便向人间抛下了诱饵


当它退回自己的舞台

昼夜便顺着它光滑的肌肤回归寂静

被聚焦的神秘莫测,虹吸了城门之火

它被时间割去了舌头,欠一次谢幕

留下了不散的惶恐


管不住的好奇,被

湖水激荡,如无边落木

逆流上漂,带着神秘的力量

撞击着一叶孤舟的颤栗

而见证真相的鱼,进入彼此的水泡


一幅图片在水面上浮起了不明物

成为唯一的证据,让所有看见的眼睛

捕捉到了眼里的惊异和猜疑

如果它还在,便把人还给了鱼

如果它不在,便把鱼还给了人


只是,又柔又薄的水面,如何

承受住无数好奇的重量

如果揭开了一层水的面纱

会有怎样的网 或者刀枪

恢复了真相

不知道,十万悬赏

又有多少镜头,成为告密者


在天池,我看到了爱的真相


如水的肉体

沉醉在天山的怀抱

在深山老林,爱情

用千万年的时间堆积成

高山一样的真相


阴影在博格达峰走散,露出雪的寒光

很多的信誓旦旦和海誓山盟,在这里

结束了波澜

一切都早已存在,或者消亡

池水的蓝在夏日里发烫


雪,混迹于草木之间

甚至于找不到蛛丝马迹

它在山巅的滞留,是在保持着爱的底色

你们的爱已如此圆满

但你却化身半月,另一半留给鹰的翅膀

和云松的梦境


你们的爱情是窖藏在深度100米的老酒

只有时间拉长才能品尝沉醉的滋味

两个人的相守没有承诺

只在最后一滴的湛蓝里


坎尔井.掘井人


掘井的人,举起地下的灯盏

影子和灯光保持直线距离

用油挖出油,用火挖出火

卡在喉咙里的雨水、冰川和积雪

有暗渠可以一吐为快

火苗在黑暗中跳跃

引领者着东躲西藏的水


掘井的人,你们的命中缺水

你们把运气放进镐里

镐和生命在一寸寸地磨损

跪在潮湿里的双膝

炎症每次抬起放下,水源

便会拨开黑暗,低声

喊疼


掘井的人,十万火急,你会

调动百万水军,列队“明渠”

在“错现”整装待发

这是一场迂回曲折的大战

最终绿洲战胜了干旱

瓜果列队欢迎,纷纷

掏出珍藏的甜美,慰问这

雄壮的征程


巴音布鲁克草原


我在草原的最深处饮酒

我要品尝一下太阳的滋味

——九个太阳的炽烈

九曲十八弯的愁肠

还要多一杯酒的豪爽


一望无垠的绿色,我最在乎

那棵可以重生的草

泥土是它的肉身

草药是它的痛处

容易被肉眼忽略的细小伤口

粘满沙粒


这是甩出笔墨的草书

这是写在龟背上的干裂

有一位取经的人晒过水分

几千年来,一直撒发着

草叶的清香


空中草原那拉提:在绿意的魔幻中迷失自己


风里蕴含着绿,雨滴里挂着绿

眼睛里铺满了绿,马蹄上

甩出了绿,甚至于

你的声音里带着一击三叹的绿


人间所有的绿在这里爬山、过河、牧羊、骑马

流动着茂盛、清新

令人恐慌的深渊,自上

而下长出绿意,落地的目光

如地毯上一样柔软


策马奔腾,年轻时的梦境迎面而来

不可抑制的歌声里有欢快的镰刀

割舍内心的杂芜

野百合、顶冰花、野油菜花

堵住了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漏洞

在这里当牛做马也是幸福的

那些被奴役的、被挤压的、被封闭的

都越过栅栏、锁链和边界

成为四条腿的风,奔跑,或者

慢慢咀嚼一片草和阳光的寂静


还有,那些翅膀一一低空飞翔的石头

它们在寻找一片被绿色淹没的花海

然后,把自己投进去


塞里木湖: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深邃的蓝一直等在那里

不因我的晚到而离开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大大的泪滴

直到我的眼角湿润

我体会到了大西洋的温柔

当它经过欧洲西部、东欧地区和

中亚地区的长途跋涉

行至于此,不断抬高的美

才释放了它积蓄已经的泪


清澈见底的眼泪,我看到了

石头的纹路和色彩

湖水的颜色和天空的颜色互为因果

甚至于湖畔干涸的沟谷

也拥挤着花朵各色各样的颜色


忠贞不渝的虞美人、博爱高雅的郁金香

还有高山草甸的雪莲花,落入

人间的一朵纯洁的云

草、湖的头发,从少年的茂密到老年的枯黄

年轻时还染过红、黄各种时尚颜色

我坚信所有自由的颜色,都有泪水里的咸

桑田沧海仍是怀揣蓝色梦想的少年

所以周边的天山已没有白头的雪

天马行空的云朵,驮着

水里的天空,走遍

眼泪之外的空白,无关最后


独山子大峡谷


峡谷里的㣐子阴暗、缺水

一生都走不出的枯燥


而分布在悬崖上的大脑褶皱

将思索刻进谷壁


远处的雪山举起灯盏

仿佛在引领阴影走出谷底


从冰点到沸点,雪水必须

走过所有的曲折


月亮湾:隐居深山中的半湾自在


尘埃中丢了半条命

用另一半去包容、仰望、祭祀

或者穿上不同颜色的婚纱

嫁给各种突如其来的美好


曲折离奇的故事需要隐去苦涩的部分

善良总是低于群山,回到

山谷,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吸收天空的颜色和光芒

放下坚硬的外壳和石头

蓄满悲悯和空寂


我是站在不远的高处望你

一面镜子让我洞穿了半生

我是离岸之鱼,滩上

清晰的脚印,不是飞天

而是回归


罗布人村寨


给干渴的喉咙喂点水

可以渗出些盐,生活

添点滋味


可以没有电,及衍生品

可以退而结网、钻木取火

给我鱼网和石器,给我

一场狩猎和捕鱼

给我无垠的沙漠,让我与世隔绝

给我一棵胡杨,栽下

千年不朽的孤寂


可以烧烤鱼肉之欢,生死相许

可以垂钓一条河的南来北往、

万里星云

已经足够辽阔了,二十多户人的宇宙

有失魂的爱情、招魂的歌舞

还有无尽的黄沙,掩埋

这一生的烦忧


人生在独库公路上行走


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

中间是一颗担惊受怕的心脏

仿佛置身3D影院,看一场

刺激的野外探险

每一个拐弯处所遇见的峡谷、河流、雪山

还有红绿蓝白的不同颜色

它们早已被一双结茧的手认真涂抹过

红色的是信仰,绿色是希望

歪歪斜斜、起起落落的车身,始终

保持着一个方向


561公里的路程。三万天的生命

冰川来了,湖泊走了

酷热还浸着汗渍,挥之不去

一挥手,寒冷便钻了空子

雨滴便大颗大颗的纷至沓来

一个寒战,雪山抖了一下


一条路,在我的视线里飞奔

四季的更替交错,将

人生得失荣辱设置成了沿途的画廊

生命铺就的画廊,没有真正的起点和终点

比如168名战士的生命终点,却是

这条路的起点


苏尔


轻风一一

必须是轻风拂过草原

有一棵“扎拉特草”苏醒过来

并放空自己

容下舌尖、天赣、

塞外的苍茫和图瓦人古老的传说


大音希声啊,曲调

如泛着微澜的喀纳斯湖面

蕴藏着丰富的蓝

我在一棵植物的声音里

将千山万水放平


注释:苏尔是一种独特的民族乐器,它在中国的图瓦人中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传统。这种乐器通常由一种叫做“芒达勒西”的苇科植物茎秆制成,通过晾干、掏空、钻孔等原始手法制作而成。苏尔的演奏方法非常特别,它没有哨片,而是依靠演奏者用舌尖变化来控制风门大小,配合粗犷的喉鼻音,产生圆润而神奇的“天籁之音”。

2024年7月初稿,2025年11月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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