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墨赋新章——论诗歌意象与意境的创造性重构
意象者,非止于物象之形,乃诗人之心象外化也。古语云:“诗言志,歌永言。”志之所趋,必借物象以传;情之所动,必托意象以显。昔者屈子赋“香草美人”,非止描摹草木,实以兰蕙喻高洁,以萧艾讽奸佞;李白写“明月出天山”,非止状物之辉,实以清辉寄乡愁,以孤轮照沧海。此皆意象之妙用,化无形之情为有形之象,使天地万物皆成诗心之镜鉴。
今观新诗之弊,或意象浮泛如流云,或堆砌繁密若乱麻。譬如白朴《天净沙·秋》,虽绘“孤村落日”“寒鸦老树”,然仅止于景物摹写,未将游子悲秋之思熔铸其中,终成“画皮”之态。反观马致远同曲牌之作,枯藤、昏鸦、瘦马,皆染断肠人之泪痕,故能“意与境浑”,成千古绝唱。故曰:意象之创造,须以情驭象,以象载道,使物我相融,方有诗味盎然。
意境者,非单象之叠,乃万象之合;非瞬时之景,乃永恒之思。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以空山新雨之静,映照诗人禅心之幽,此乃“以静制动”之境;杜甫“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以壮阔之景,托孤舟独夜之叹,此乃“以大见小”之境。意境之妙,在虚实相生,于有限中见无限,于瞬间中寓永恒。
贺敬之《回延安》中“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非止写归乡之切,更以“梦”与“搂”的意象交织,将个人情愫升华为对革命圣地的集体记忆。此等意境,如黄河奔涌,既裹挟泥沙之浊,亦激荡星辰之光,终成时代洪流中的精神图腾。
意象与意境之创造,须扎根传统,拥抱现代。古典诗词中,“杨柳”寓离别,“青松”喻气节,此乃文化基因之积淀;而今诗人若仅拾古人牙慧,则如鹦鹉学舌,失却诗魂。贺敬之《放声歌唱》中“南泥湾”之犁铧,“杨家岭”之灯火,既承“采菊东篱”的田园意象,又注革命热血的时代新义,使“老镢头”化作开天辟地之神器,此乃传统意象的现代转译。
现代诗歌更需突破窠臼。北岛“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以悖论式意象解构崇高;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以纯净意象反衬精神荒原。此类创作,虽具先锋锋芒,然若失却情感之真、意境之深,终成文字游戏。故曰:意象创新,当如春蚕食叶,吐故纳新;意境营造,须似春江潮水,奔流不息。
诗之价值,非止于审美愉悦,更在唤醒民族魂魄。屈原投江,以《离骚》叩问苍天;杜甫漂泊,以“三吏三别”记录乱世;贺敬之歌颂“雷锋之歌”,以“你,浪花里的一滴水”礼赞平凡英雄。此等诗作,皆以意象为舟,意境为海,承载着士人风骨与家国情怀。
今之诗人,当如贺敬之登临昆仑而啸“云海苍茫”,或如艾青凝望土地而叹“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须以意象为犁,深耕时代沃土;以意境为种,培育精神原乡。如此,方能使诗歌不再是象牙塔中的独白,而成为时代交响中的黄钟大吕。
意象与意境,乃诗歌之双翼。意象如星子,点亮诗心之空;意境如长风,鼓荡诗情之帆。今人创作,当以传统为根,以创新为翼,让诗歌既如青铜鼎彝,铭刻文明印记;又如敦煌飞天,舞动时代新姿。唯此,方能实现贺敬之笔下的豪情:“我们决不能容忍/那些玷污祖国语言的败类——/他们用虚伪的辞藻/涂抹时代的画卷/我们定要以赤子的忠诚/让诗的清泉/永远在华夏大地上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