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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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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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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柿子红

胡光凯

“一夜寒露风,柿子挂灯笼”。寒露节后,老家的柿子便渐渐红起来,宝冠柿,牛心柿,一枚枚,一串串,像火红的灯笼,像红色的玛瑙,在初冬空寂的旷野里,渲染着灿灿的红,恣肆张扬着金色的黄。

又是一年柿子红,又是一年老家乡村最美的时候。望着在阳光下闪烁,与湛蓝天空交相辉映红与火的柿子,我忍不住爬上枝头,用竹夹小心翼翼地采下几枚,轻轻剥开又薄又软的柿皮。瞬间,灿如玛瑙,色如蜂蜜的柿液溢了出来。我迫不及待地吮吸几口,甘甜绵软的汁水充盈口腔,美不可言。曾经多么熟悉而又幸福的味道!我仿佛回到了当年。

老家的乡村在秦巴大山深处,这里虽然土地贫瘠,物质匮乏,但是,这里一棵棵裸露着一身斑驳皲裂的树皮的柿子树,就像我的父亲,在这片黄土地上不依不饶地抗争、生存。

老家的柿子树多生长在石岸边,田边地头上,以及房前屋后。柿子再怎么好吃,它终究成不了主粮。因此,他们只能生长在土壤稀薄的闲地,如生长在土壤肥沃的地方,就会因为占了好地,而被乡亲们早早地砍伐掉了。虽然说是成不了主粮,但柿子用途很多,它可以酿酒,做成柿子饼,柿子干等等,成为乡亲们可以替代粮食的副食品。时间长了,柿子树就渐渐地和这里的父老乡亲不可分割了,最终长成了一棵棵参天大树,成为乡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不知道老家的柿子树长了多少年,但我知道它已经成为了一棵棵古树。粗壮的柿树主干已成空洞,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曾在树洞里玩躲猫猫游戏。有一年夏天,轰隆一声雷击过后,屋后那棵柿子树被雷劈掉一半,剩下的一半燃烧了三天三夜。看到这棵柿树被雷击后,我一脸忧郁。母亲安慰我说:“不要怕,是树里有蛇妖,防止它在这里祸害人,被雷神劈了呢。”让我十分惊奇的是,第二年春天,这棵枝干残缺的柿树,竟然有新芽绽出。夏天过后,树枝上竟挂满小铃铛一样的青柿子!这是生命的坚强,更是生命的伟大。它经历劫难,仍旧披一身夏的浓绿。在这个古老的村庄里,终于摇曳成冬日里最绚丽的天然锦绣,最美的风景!

生产责任制后,老家乡村的柿子树,与农用牲畜农具一样,被一棵棵分给了乡亲。这种方式是对柿树价值的肯定,也是对柿树的一种尊重。我们家也分得几棵柿子树,虽然说不是大树,但父母对它们还是很满意,因为这几棵树年年不偷懒,夏天披一身青铃铛,冬天挂一树红灯笼。秋天待柿子浅黄时,父亲会采摘几筐,与高粱或玉米一起酿酒。父亲说,用柿子酿酒,一定要把握住季节,采摘早了,酿出的酒有涩味儿,晚了酒劲不足。柿子酒酿好后,父亲会通过多种方式,带话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喝几杯柿子酒。这个季节正是初冬,老家小公鸡已长成大公鸡,母亲焖制的鸡肉,父亲酿制的柿子酒,还有那刚刚燃烧的火塘,成为我永生难忘的幸福味道。

母亲会在柿子刚刚浅黄的时候,摘下几竹篮,在立秋节过后和青辣椒一起腌制几坛。待辣椒腌制好后,母亲的腌柿子也熟了,这脆脆的,微辣的,甜甜的柿子是村里的一绝。喝几杯父亲的柿子酒,吃几个母亲的腌柿子,是乡亲们久久不能忘怀的美味。腌制柿子虽然说是一个简单活,但很多人都腌制不出母亲的那个味道。每年到了腌制柿子的季节,一个个邻家大婶、大嫂亲热地把母亲喊作华姐,讨教着腌制柿子的方法,母亲会不厌其烦地教她们。虽然教了一次又一次,邻家大婶大嫂还会说,自家腌的柿子和华姐腌制的柿子味道总要差那么一点点。

在我的美味记忆里,不仅仅有腌柿子,还有柿饼,柿干。柿子渐渐黄后,母亲会把柿子削成柿饼和柿干形状,一竹席又一竹席地晾晒在屋檐下。院场里,柿饼、柿干同金黄色的玉米,火红的辣椒相映成趣,给人一种货真价实的富足感,成为我家院落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阳光里,蓝天下,母亲拿一双竹筷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柿干,把一枚枚柿饼翻过来再翻过去,经过一段时间的日晒夜露,柿子表皮渐渐形成一层甜津津的白霜,柿干、柿饼的美味终于形成。

柿饼、柿干做好后,母亲会托人捎到我小城的家里来。这记忆中的冬天味道,让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温暖如春的寒冬。如今,父母已故去多年,柿子酒、腌柿子、柿饼、柿干,都已与我渐行渐远,成为回不去的味道。

当年的孩童已到中年,当年的美味已成遥远的记忆。那些火红的柿子,犹如一个个跳动着的鼓点,敲击着游子思乡的心扉。

于我而言,在寒冷的冬天,只要有火红的柿子,心中便有了温暖如春的美丽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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