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十多天没在微信上与卢策老师聊天了。那天偶尔发现网上有一首受到争议的诗歌,便转发给他一读,想听听他的看法。他是中国作协会员,又是老资格的报纸副刊主编,虽然是写长篇小说的作家,但最初也是诗爱者,出版了几部诗集,至今虽然忙于小说创作,却也会关注当今诗歌的走向。
微信发出几天后不见回复,我估摸着他创作正忙,无暇摆弄手机。因为我知道,他最近又出版了一部反映客家女子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讲述的是农村改革开放后,新农村建设带来的巨大变化。在这场变革中,客家妇女们弘扬优良传统美德,自尊、自強、自立、自爱的故事。随着这部小说的出版,第6部长篇小说又正在写作之中。他肚子里有许多创作素材,有许多活生生的人物和讲不完的故事。正如他自己所说,现在年纪较大,积累丰富,创作便以长篇小说为主,同时也写些短篇,抒发一下情感。对于这样一位大忙人,怎么会花太多时间摆弄手机呢?
然而一个多月了,屡屡发给他的微信都不见回复。他一定是太忙了吧,时间对于一位勤奋不已的老作家来说,一寸光阴远远不止一寸金啊,我想。然而迟来的噩耗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卢老师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离去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震惊、惋惜、遗憾顿时涌上我的心头。这怎么可能呢?元旦那天我们都还在微信中互贺新年呢,怎么当晚就走了呢?我真不相信一位孜孜不倦的追梦人,怎么会突然间倒下?一位毕生钟爱文学事业,并为此不懈奋斗的人怎么会实然间消失?何况前两天还在接受采访,还在满怀信心地谈论自己下一步的创作计划,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卢老师活了八十多岁,也算是长寿了。但从平时来看,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面貌是很不错的。我曾在老友们的闲聊中谈起过他。八十多岁的老人还在潜心创作,实在是难能可贵。而我们周围不少这把年纪的人早已拄着拐杖要有人搀扶,或者老年痴呆,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大家都觉得这般年纪还能著书立说,说明身体素质是棒棒的,脑细胞还是挺活跃的,而只有方方面面都充满活力,才能思路敏捷,心灵手巧。而对于这种高素质的人来说,活到100岁应该没问题。
这几年,我在外地较多,异地他乡相隔千里之遥。与他虽然少有见面,却却有微信交流。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通过微信电话聊聊最新的见闻,也会对一些文学作品谈谈看法。他说,聊天要与真正的文学人才能聊得起来,对于那些把文学当敲门砖,为自己的升迁开路,或为个人谋取钱财而动笔,对这种人还是远离为好。
记得那次他搬了新家,从老城区搬入了新城区居住。他在电话中很高兴地告诉我,住房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邀请我有机会回去了一定要去他的新家坐一坐,看看他的书房,聊聊文学的事儿。但遗憾地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
一位潜心作学问的人,一位视读书与写作为最大乐趣的人,物质条件在自己的心目中是没有多少份量的,而一张书桌、一间书房,甚至一个简陋的书架都是必不可少的。书并非是一种摆设,而是生活的必需,是每日的相伴,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我理解他对书房的看重,对拥有一间书房的喜悦,以及与文友在书房里敞开心扉畅聊的那种惬意和快感。
人生是有限的,生命的长度是不可能随意拉长的。但在有限的生命里是可以努力拓展其宽度的。而他就是在文字的书写里,在不断地思索中,在不停地检视自己创作的历程,丈量自己前行的脚步,实现一个又一个目标中扩展生命的宽度,体现人生的意义。
他曾说,搞文学是他的志向,青年时代就立了志。我相信,他当年的立志并非一时冲动,并非草率随意。几十年的事实证明,他与文学的结缘是虔诚的,他的立志是真挚而坚定的。正是这种志向,让他与文学难舍难分、不离不弃,无论在什么岗位,无论是当教师、搞行政还是做报刊编辑,他都始终不会停下那支创作的笔。在物欲横流的年代,在唯利是图甚嚣尘上的氛围里,他依然不为所动,坚持他洁净的文学书写,坚持自己的精神高地,追求着在文学园地里的高产丰收。
我曾读到过本世纪初他出版的一部诗集。按照他的说法,这些几十年前写的作品,现在看来在创作技巧和表现手法上略显陈旧和传统,出版这部诗集,主要是为了回顾和检阅自己以前的创作,以便进行探寻和摸索,使自己今后在诗歌创作中有所创新。其时他已年近花甲,接近退休。但是在文学的耕耘中,他还在求索,还在进取,还在突破,文学创作对他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在我主持高校学报和校报编辑部工作期间,作为一位老报人、老编辑、老作家,他和本地作家如卜谷、龚文瑞、简心、刘景明、胡宁华、张腾、肖大庆、何小军以及外省一些作家一道曾给我们的报纸副刊供稿,指导校园文学创作,为我们的报纸增添亮色,为培养文学新人洒下汗水。在此期间,我们的报纸被评为全省高校优秀校报,报纸副刊在全省高校校报年会上受到省教育厅领导的赞扬与推介,这得益于这些作家们的支持与厚爱,是他们的精品力作在我们的副刊上放出了耀眼的光芒。每每念及于此,我和同事们心中都充满着感激。
如今卢老师走了,虽然走得悄无声息,但他却留下了文学脉管里永不停息的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