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母

一只竹节虫，匍匐在

新翻的菜畦间

不动时，像一截枯木头

一动，立刻惊动午后的阳光

引起过路人惊叹——

枯木头竟还有生命

她捶着腰，拄着老迈的膝盖

勉强起身

挪一步，又跪下

以手为锄，栽下一棵菜苗

她动作缓慢，渐渐地

把自己种进了黄昏

那双枯枝般的手

能当锹镐，撬开土地

和板结的半生

也能穿针引线，缝补破绽

和岁月的裂缝

能把日子攥出汁水

松开，化作炊烟

让清贫的时光，在指间筛碎

洒下片片月色

她是一截老槐树的根

曾有繁花和浓荫

粗粝的皱纹里，满是

风霜磨砺的印痕

她是神奇的巧妇

一分钱掰成八瓣用

将无米之炊熬出滋味来

她把汗水种进泥土

果蔬便长满菜园

她在菜畦间，一步一叩拜

每一步，都是对土地

深切的嘱托

她垂垂老矣，仍拼着命

从家人肩上，卸下一些负担

压在一把老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