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五风波

在西北河西，广袤的黄土地一望无际，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裹挟着沙尘，给天地间蒙上一层昏黄的滤镜。这里的村庄就像被岁月随手撒下的种子，沿着干涸的河道，在起伏的山坳里扎根。毛玉凤和霍之礼的家，就在这个被风沙与岁月雕琢的小村庄里，土坯房子依山而建，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给这片略显荒芜的土地添了几分烟火气。

腊月的寒风刀子般割着脸颊，毛玉凤坐在昏暗的屋内，身旁小桌上的昏黄灯泡忽闪着，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全神贯注，手中的剪刀在红纸上轻快游走，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窗外，风声呼啸，吹得窗户纸“簌簌”作响，可她却浑然不觉。看着渐渐成型的财神像，毛玉凤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念叨着：“老话说‘人勤春来早，家和福自生’，明天迎了财神，咱家今年肯定能顺顺当当，日子越过越美。地里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孩子们在外打工也平平安安。”她想着一家人未来的好日子，眼神里满是憧憬。

霍之礼坐在炕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草的味道在屋内弥漫开来，和着屋内陈旧的气息，让这个家显得愈发古朴。他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开口说道：“他娘，明儿个可别起晚了，迎财神这事儿可误不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毛玉凤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也不停，笑着回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每年就盼着这一天，财神爷可得把咱家好好光顾光顾。你也别光抽烟，把明儿个要用的鞭炮拿出来检查检查，可别到时候出岔子，要是迎财神出问题，那今年心里都不踏实。”

霍之礼应了一声，却没动地方，思绪飘回到了年轻时。那时候，村里举办庙会，热闹得很。毛玉凤带着自己的剪纸作品去参展，她站在摊位后，眼睛亮晶晶的，专注地向旁人介绍着自己的作品。霍之礼被她的作品深深吸引，那一幅幅精美的剪纸，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奇妙世界的大门。他鼓起勇气，向毛玉凤搭话：“姑娘，你这手艺可真绝，俺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剪纸。”毛玉凤脸一红，低下头轻声说：“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幅。”从那以后，霍之礼常常借着各种借口去找毛玉凤，帮她挑水、劈柴，毛玉凤也会偷偷给他留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小手艺。

一个夏日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村子染成了橘红色。霍之礼约毛玉凤去村外的小河边散步。河水潺潺流淌，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霍之礼紧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物件，递给毛玉凤。毛玉凤打开一看，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梳子，虽然做工略显粗糙，但却饱含着霍之礼的心意。

“玉凤，我……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霍之礼红着脸，声音有些颤抖，心里七上八下，既期待着毛玉凤的回应，又害怕被拒绝。

毛玉凤低下头，脸颊绯红，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一刻，微风拂过，河水的流淌声和他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世间最动人的乐章。霍之礼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天还没亮，窗外零星的鞭炮声便将毛玉凤从睡梦中唤醒。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推了推还在熟睡的霍之礼，急切地说：“他爹，快起来，迎财神啦！再不起，财神爷可就跑别人家去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可不能落后。”

霍之礼嘟囔着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再睡会儿，还早呢。这大冷天的，起这么早弄啥。”他实在太累了，前几天在地里忙活，累得浑身酸痛，此刻只想多睡一会儿，心里还想着“能多睡一刻是一刻”。

毛玉凤有些着急，边穿衣服边说：“还早啥呀，人家都开始放鞭炮了。你就不能上点心，每年迎财神都这样，你到底还想不想让咱家好？你看看隔壁老王家，年年迎财神都热热闹闹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咱可不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满足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多年来对生活的期许与无奈，还有隐隐的担忧，担心今年不重视迎财神，家里的运势会受影响。

霍之礼也来了脾气，坐起身大声说：“不就是迎个财神嘛，每年都这么折腾，烦不烦啊！我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就不能多睡会儿？这财神要是真灵，还会让咱们年年土里刨食，这么辛苦？”他觉得妻子过于执着这些习俗，忽略了他的辛苦，心里满是委屈，越想越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越来越大。窗外的鞭炮声愈发密集，“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屋内的气氛却紧张得像要凝固，多年的夫妻情分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脆弱不堪。毛玉凤心里委屈极了，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么重视迎财神，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霍之礼为什么就不理解呢？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都被霍之礼忽视了，满心都是被辜负的感觉。

争吵过后，毛玉凤气呼呼地出了门，去村里的水井边打水。一路上，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可她心里的痛却比这寒风更刺骨。她抱着水桶，脚步匆匆，路过的乡亲们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心里不停地想：“这事儿传出去，村里人会咋看我们？霍之礼咋就不能为我想想呢？”越想越委屈，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到了井边，几个妇女正在那里聊天，看到毛玉凤来了，都热情地打招呼，可毛玉凤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其中一个妇女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吗？玉凤家今儿个早上吵架了，就因为迎财神的事儿。”

“哎呀，这迎财神可是大事儿，咋能不重视呢？霍之礼也太不懂事了。他家今年还想不想有个好收成了？”另一个妇女附和道。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钻进毛玉凤的耳朵里，她心里一阵难受，加快脚步打完水，匆匆往家走。一路上，她都在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下可好，全村子人都知道家里这点事儿了。”

中午时分，毛玉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满心的烦恼让她无心做饭。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树枝被风吹得“嘎吱嘎吱”响，仿佛也在为这个家的争吵而难过。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她疑惑地起身，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

“请问，这是毛玉凤阿姨家吗？”年轻人礼貌地问道，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毛玉凤点了点头，警惕地问：“是啊，你是弄啥哩？”

年轻人笑着递上一张名片，“我是市里的农业科技推广员，叫李强。我们了解到你们村的土壤条件很适合种植一种新型的经济作物，经过前期的调研和分析，发现这种作物在咱们这边的气候和土壤环境下，不仅产量高，而且市场前景非常广阔。所以来和您谈谈合作的事儿。”

毛玉凤有些惊讶，她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字，心里既疑惑又有些期待。这时，霍之礼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同样一脸疑惑。

李强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连忙详细介绍起来：“这种新型经济作物，种植技术我们会全程指导，而且已经和多家大型企业达成了合作意向，销售渠道完全不用担心。保守估计，每亩地的收益能比传统作物翻两番。”

毛玉凤和霍之礼听得入了神，毛玉凤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财神爷送来的好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霍之礼也不禁心动，觉得这或许是改变家里经济状况的好机会，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这能行么？咱祖祖辈辈都种那些老庄稼，这新玩意儿，咱心里没底啊，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强耐心地解释道：“您放心，我们前期已经在周边几个村子做了试点，效果非常好。而且会有专业的技术人员定期过来指导，有任何问题都能及时解决。”

晚上，毛玉凤和霍之礼坐在炕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霍之礼先开了口：“他娘，今儿个是我不对，不该和你吵架。你说的对着哩，迎财神是咱的老传统，我不该不当回事。再说，今儿个这好事儿，说不定还真多亏了迎财神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想起白天的争吵，再看看如今的转机，他满心懊悔，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

毛玉凤白了他一眼，“哼，你还知道错啦。不过，今儿个这事儿也多亏了那个小伙子，看来咱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就是这新作物，咱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敢瞎弄，别辜负了这好机会，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的语气虽然还有些嗔怪，但眼神中已满是温柔。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矛盾瞬间烟消云散。窗外，月光洒在院子里，一片宁静祥和。他们知道，这个正月初五，虽然经历了争吵和波折，但也带来了新的希望和转机。就像他们年轻时的爱情，经历过风雨，却愈发坚定。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活的故事还在继续，如同那永不干涸的河水，奔腾不息，承载着他们的回忆与憧憬，向着未来流淌。

接下来的日子里，毛玉凤和霍之礼开始为种植新型经济作物做准备。他们跟着李强参加村里组织的培训，学习种植技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资料和复杂的种植流程，两人心里既紧张又兴奋。霍之礼看着手中的资料，皱着眉头说：“他娘，这玩意儿看着可不容易，能弄成么？我咋感觉心里没底呢。”毛玉凤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肯定能行，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肯下功夫，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在整理土地的时候，霍之礼不小心扭伤了腰，疼得直不起身。毛玉凤心疼极了，一边给他揉腰，一边说：“要不咱先缓缓，等你好了再弄。”霍之礼却咬着牙说：“那可不行，这季节可耽误不得。‘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我没啥大碍，歇两天就好。”看着丈夫倔强的样子，毛玉凤眼眶湿润了，她知道，霍之礼也是为了这个家。

村里的人听说了他们要种新型经济作物，议论纷纷。有人支持，觉得是个好机会；也有人怀疑，觉得风险太大。面对这些议论，毛玉凤和霍之礼没有动摇。他们在地里忙碌着，施肥、播种、浇水，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毛玉凤心里想着：“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自己得有主意，‘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种子发芽了，嫩绿的芽儿破土而出，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希望。毛玉凤和霍之礼看着这些幼苗，心中满是欢喜。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两人齐心协力，就一定能迎来丰收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