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毕显
黄基竹
老夫老了么?从年龄来看,不老,还要三年才满一甲子;从心理来看,也不老,常常是童心未泯、壮心不已,乐观面对生活;但从面相来看,却确实老了。有时揽镜自照,真是不堪入目:“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在人前人后常常自嘲:“长得太着急了点”。究其真正原因,并不只是岁月风霜的雕刻,主要是两次癌症的放化疗的影响,特别是牙龈癌手术对面容的毁损,曾填过一阕《减字木兰花·病中自画像》的词以自嘲、自我安慰:
尊容憔悴,蓦见佳人唯愧对。头秃如瓢,黑脸雷公赛老包。
心虚体弱,纵使山珍无味觉。腰减三圈,玉树临风衣带宽。
现在还好,恢复得不错。纵然这样,也常常因面相显老而闹些小笑话。偶尔想起,真是忍俊不禁。
年龄有点大
几年前陪夫人参加她亲戚家的酒宴,那是我首次出现在她的亲戚们面前,事后夫人的一个毛根朋友给她递话“听说你找了个大老板,就是年龄有点大,说是比你大十多岁。”我一介穷酸教书匠,咋就成了“大老板”呢?时年芳龄五十三的我,年龄也不大啊!夫人与我是初中同学,我们年龄相仿,咋就比她大十多岁了?由此可见传言真不可信。
大哥七十几了
2023年国庆节期间,我到外侄女婿蓬安县的老家去耍了几天。一天早晨,我与他七十余岁的老母闲聊,她问了我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大哥今年七十几了?”不是问你多少岁,而是直接问你“七十几了”,这问题对一个五十五岁的人来说,确实不好回答,我只好模糊地回了个“差两年”。也许是我的面像真的那么老迈了,也许是她听她儿子喊我“大舅”她孙女喊我“大舅爷”的缘故吧!
没有年轻人
去年秋冬时节,因我老家母亲名下的部分土地有人要流转承包,签订协议时须验证《不动产权证》,而老妈的这证确实找不到了,必须补办。为此,夫人开车陪我跑了好几天好多趟,一会儿老家玉凤社区,一会儿五凤镇政府,一会儿淮口办证中心,什么开证明啦,什么盖章啦,什么公示啦等等。
一次,在淮口办证中心一窗口,一美女工作人员问我:“她本人咋个没来?”我回答:“我妈八十多岁了,行动不便。”她又抬脸瞄了我两眼,“你家没有年轻的人来办啊?”我回答:“他们都有事。”从她的眼神和话语中我充分感受到了她的疑问:“你也七老八十的,行动也不便,还来跑上跑下的办事。”还好,办事顺利,没让我证明“我妈是我妈”。
单位好福利
一次,到一超市购物。选好后我去收银台付款时问:“能用’职工普惠’么?”,收银员回答“可以!”。当我扫码输密码付款时,她笑着说:“你们啥子单位?这么好的福利,退休了都还有’职工普惠’!”我知道她误会我了,也微笑着说了句:“我还有几年才退休呢!”她又抬头看了我几眼,嘴里嘟咙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可以不买票
一次诗社活动,与一群老年诗友排队进一处景点检票口,工作人员贴心地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准备好身份证,六十岁及以上的可以不买票,六十岁以下去那边窗口排队购票再从这儿进去。听到这后,我就准备出列去那边窗口排队购票,那工作人员见我准备出列,就好心地提醒说:“大爷,你可以不出列。”我一听,知道他误会我是六十岁以上的人了,就半开玩笑地说:“得不得刷身份证嘛?”他说:“当然要刷了。”我边笑边出列:“那我就只好去买票了。”
刷脸不过关
年初,我去电信一营业点办理手机业务。其中一项需要刷脸认证,一会儿叫的把脸摆正,一会儿叫我张张嘴,一会儿叫我眨眨眼,这样反反复复三四次都未能过关。最后服务员通过后台人工服务,说明了我因病面部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还是没有办好。我被折腾了大半天,却无功而返,差一点就按捺不住那三丈怒火了,幸好我近几年自身修为有所长进。我看着身份证上的那个不到四十岁的帅小伙(身份证背面印着2006.05.30),想到自己如今的面相,对刷脸不过,也就释然了。想到才几年不见的曾经的熟人,面对面偶遇,我对他热情招呼,伸出手准备热情握手之时,他却要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也知道,这并非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而是我自身面相变化太大的原因。又联想到靠“刷脸追逃”看来也并非易事。
后来还是去派出所开证明才把事办妥。
捡了几个女儿
我与妻子只育有一子。见别人家的女儿承欢膝下,听别人晒“小棉袄”是如何如何贴心之时,总是羡慕不已。妻子病故后,有幸与夫人牵手余生。夫人给我带了件“小棉袄”过来,这“小棉袄”对我常常嘘寒问暖、买东买西,温暖贴心得很。有时想想,老天真的对我不薄,真想学电视剧里来一句“朕心甚慰”!
一次,与夫人去面馆吃面条。老板煮好后叫服务员送餐,服务员问:“哪桌?”老板指了指我们这桌“那父女那桌的!”我们边吃边小声笑谈:“我就真的那么老么?”“我又捡个女儿!”“今后你可要对老年人好点啊!”“咋个不看成是老夫少妻,看成是老牛啃嫩草呢!”事后我俩每每谈及此事,都要笑翻。
上个月末,与县内其他几个社团的诗友们开启了一次红色旅游。在一个纪念广场的红军雕像前,一个个子娇小的着红军装的老太婆非常活跃,一会儿与这个合影,一会儿与那个拍照。我突然兴起,也不揣冒昧地上前搭讪:“能不能与我拍个照啊?”她微笑着说:“当然可以啊!”随后就有好几个同行的诗友上前来“咔咔”了好几张,他们随后也将照片上传到了临时微信群里。我选了两张下载,准备发朋友圈时用,但考虑到与她不熟,觉得还是应该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午餐时,我与同桌的一位熟悉的老年诗友聊到此事,他们是同一社团,他说:“没必要,她活跃得很,既然她都愿意和你拍照,你随便发朋友圈。”我想也是这样的,但总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好些。于是我趁菜还未上齐之前到她那桌去,指了指微信群里我们的合照笑着问她:“老师好!我可不可以将这照片发朋友圈?”她看看照片,又看看我,急切地说:“不发,不发,我老公去年走了,怕别人误会。”我立即表态:“不发,我马上删。”心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答应与我合影呢!还有其他没征求你意见的合照呢?发了可怎么是好!”她看看照片,又看看我,随后又说:“可以发,他们也有可能认为我是你女儿呢!”“坚决不发!坚决不发!”我边说边灰溜溜地离开她们那桌。我回桌与那诗友聊了她不同意及其理由,他也知道她的老公是去年走的。然后我又追问了一句:“她今年多大了?”“六十九了!”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到。菜上齐了,我开心地干饭,又捡了个近七十多岁的女儿。
——2025年秋于青竹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