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休时,我和同事们闲聊。
他们比我大几岁,有七零后的,也有八零后的。按理说,我作为一个95后,应该和他们的童年有明显的代差。
可聊到最后,他们却笑着说:“小洪,你明明和我们是一个年代的人!你小时候干过的农活,和我们一模一样。”
我愣了几秒,随即也笑了。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童年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我记忆里最深的,是夏天的田埂。
小时候,我家是种水稻的,直到我上高中就没种了,后来我家的田也租给了别人。
依然记得,每到插秧的季节,天还没亮,空气里带着雾气和泥土的湿气。爸妈已经下田,我被叫醒,迷迷糊糊地跟在后面。
脚踩进稻田的那一刻,冰凉的泥水立刻漫过脚踝。小脚丫踩下去时,稀泥里冒出的气泡“咕噜咕噜”,偶尔硌到尖锐的石子,疼得我直咧嘴。小时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我不喜欢穿鞋子,总是光着脚,还总被我妈唠叨。
我插秧的节奏很缓慢,大人们动作熟练,弯下腰、抖秧苗、插下去,动作一气呵成。而我插得东倒西歪,整齐的秧行到我手里就成了“蛇形”。
那时候,感觉自己很笨拙。最后,总会有一双粗糙的手伸过来,帮我把歪掉的秧苗扶正。
当太阳慢慢升起来,雾散去,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衣服被汗水浸湿,背上被晒得发烫,可田野里传来蝉鸣,像是在告诉我:这是属于夏天的声音。
放牛是童年里另一个重要的任务。
小时候我只喜欢和我妈妈放牛,我不喜欢和我爸一起。
每到中午饭后,我就赶着牛从村口的小道走出去。牛的脖子上挂着铜铃,走一步“当啷”一声。
到了山里,牛低下头啃草,我就躺在草地上看天空。天色由蓝转橙,云彩被夕阳染成一片片火焰。我常常盯着看,觉得云朵也在慢慢走路。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长大后会生活在大城市里。
有时候,牛会不听话,偷偷钻进别人家的玉米地里。我得撒腿去追,一边拍打,一边喊:“快出来!”
牛慢悠悠抬头,嘴角还挂着草,仿佛在笑我。等我把它赶回草地时,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忍不住笑。
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责任。只是单纯觉得,既然牛交给了我,那我就得看好它。后来长大才懂,那份“看好”的心,就是一种责任感。
春天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去采茶。
天刚亮,山间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凉。鸟儿在枝头叫。茶树一排排整齐地站在山坡上,绿意在晨光里闪烁。
我们背着小竹篓,走进茶园。伸手去掐嫩芽的时候,指尖会碰到带着露珠的叶子,冰凉凉的。小心翼翼地把芽尖放进篓子里。
中午太阳晒得厉害,衣服早就湿透,背上的竹篓却越来越重。
下山的时候,闻着满篓茶叶散发的香气,心里还是轻快的。那股香味,直到现在想起,都觉得安心。
砍柴也是我童年的记忆。
我家有好几片柴山,每到假期或者周末,我常常跟着父亲去砍柴。父亲肩上扛着锋利的柴刀,一路跟在他后头。山路陡而窄,布鞋常常被石子磨得生疼。
到了山上,父亲挥刀劈下,树枝应声而断,发出“咔嚓”的脆响,在山谷里回荡。我则蹲在一旁,把散落的枯枝一根根拾起,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觉得自己在帮忙。
最喜欢的,是下山的时候。父亲肩头扛着厚重的柴火,我背着小小的一捆,晃悠悠地走在他身后。
夕阳透过林梢洒下来,影子一大一小,摇摇晃晃地映在山路上。那一刻,我总觉得自己离大人又近了一点。
同事们听我说完,笑着说:“你这是标准的80后童年啊!现在的95后,小时候都在补习班,你倒好,插秧、放牛、采茶等等全体验过。”
我也忍不住笑。是啊,我的童年和大多数95后确实不一样。
别人说起的是补习班、兴趣课,是电子游戏和动画片,而我记忆最深的,却是烈日下的农田、牛铃声、还有满山的茶香。
可正因为如此,我和同事们才有那么多共鸣。原来,生活的经历比年龄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长大后,我越来越明白,那些农活不仅仅是童年的记忆,更是悄悄塑造我的力量。
插秧让我学会耐心;放牛让我明白责任;采茶让我懂得细致;种地更让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立刻见效的,它需要时间,需要天时地利。
这些道理,当年我当然不懂。可它们随着我长大,悄悄在心里生根。让我在遇到困难时,不至于轻易放弃。
所以,当同事们笑着说“你和我们是一个年代的人”时,我并不觉得违和,反而有一种亲切。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上有土地的印记,有稻谷的气味,也有茶叶的清香。
是啊,我是95后。但我也是那个在泥田里摔倒过的孩子,是那个追着牛群跑得满头大汗的少年,是那个在茶山里闻着清香笑出声来的人。
其实,这些经历,成了我生命的底色。如今,与同事们聊起童年,他们惊讶地发现,我的故事和他们的故事是相通的。
我突然明白:决定我们是谁的,不只是出生的年份,而是那些在童年里,悄悄塑造我们的经历。
现在回想,我的童年是美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