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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永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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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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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莲河的秋天

提起昆明这座城市,我便想到“春城”这个词。有人说“春城无秋”,这话大抵是不错的。春城,四季如春的城市。别处的秋天,是梧桐一叶、便知是秋,是西风萧瑟,草木枯黄。

昆明的秋却不然,它来得静,像是一位羞涩的姑娘。天空更高更蓝了,那种蓝,是明澈的,像一块上好的布料。你若不留心,这秋便从你身边溜过去了。

但总有些地方,是藏着秋天的。

自上大学至今,我在昆明生活已十年有余。我也不知昆明的秋天哪里最美。去年在网上看到的,城南有一条采莲河,秋天的光景是极好的。周末我起了兴致,便在一个清晨寻了去。

河不在僻远处,就在广福路旁,是藏于市里的。这里,很难寻到,躲得太深。走近,眼前豁然一亮,这一河的斑斓,可真算是把昆明的秋,给聚拢到一处了。

河两岸站满了水杉。 这水杉,平日看去是再寻常不过的,绿莹莹的,与别的树并无二致。可到了这时节,它们便成了主角。不是一齐变的,有的已是赭红,像是傍晚挂在山间的落日;有的半黄半红,像是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有的还恋着夏意,在梢头留着些青绿。阳光透过这些五彩的叶子洒下来,光斑便也成了彩色的,落在人身上,落在潺潺的流水上,流水也仿佛不是无色的了,成了一条流动的镜子。

河上有一座木桥,漆了朱红色,在这秋色里,显得格外醒目。桥不大,有了它,这景致便活了,有了人间的气息。它静静地卧在那里,连接着两岸。我想,若没有这座桥,这一河秋色,怕是要寂寞许多。

桥上走着几个早起的人。一位穿着蓝布衫的老太太,提着菜篮子,慢悠悠地走过,不时停下,扶着栏杆望一望水。几个年轻的男女,拿着相机,寻找着角度,脸上的笑容是我青春的影子。他们的身影映在朱红的桥栏上,自己也成了这画里的一笔。要是我会画画,我一定把这景色留在我的画本里。

我看着这桥,这水,这人,忽然想起,汪曾祺先生当年在西南联大读书时,是否也曾到过这样一条无名的河边?他写过翠湖的堤岸,写过雨后的缅桂花,写过昆明的云,写过菌子,写过雨季。他笔下那些琐碎的、充满生趣的昆明日常,与眼前这幅光景,何其相似。或许他未来得及写下采莲河,但这条河的魂,与他在文章里保存的那个昆明的魂,是相通的。都是一种在乱世或平凡岁月里,依然能发现、欣赏并享受生活之美的从容。

这般想着,那水杉的倒影,便仿佛不只是倒影,而是一段沉在水底的另一个世界的秋。

河边有人钓鱼。是个戴草帽的老者,坐在小凳子上,一动不动。我站了一会儿,不见他起竿,便轻声问:“叔叔,这里有鱼噶?”他回过头,用带着浓重昆明腔的官话说:“玩玩呢,没得。”

今早,我是来寻秋,秋在哪里呢?不在这变了色的水杉,不在这朱红的桥,也不在这高远的天空,而在这整条河的、安闲的流水里。它流得不急,带走了些落叶,也带来了些天光云影。

汪老若在,大约也会喜欢这里的。他或许会记下这钓鱼人的话,或许会细细地描述一番水杉叶子的颜色变化,或许还会由此联想到某种可吃的植物,譬如,“这水杉的叶子,红透了的时候,有几分像风干了的火腿蜜饯,只是不能吃罢了。”他总能把看的和吃的联系起来,这是他的可爱之处。

站得久了,有些凉意。昆明秋天早晨的风,是清冽的,带着水的润气。我该走了。回头再看一眼,那桥,那树,那水,在晨光里融成一片温暖的颜色。

这采莲河的秋,不是一首悲凉的诗,而是一幅用色彩染成的画。

它就在这城里,不声不响地,美给它自己看。若有心人来了,它便也慷慨地,分你一份。

突然想起二零二三年的秋天,我一个人来过这里,还写下了一首诗:

在昆明,

无需畏惧秋天溜走,

你可以去一趟采莲河,

那里会有秋天留下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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