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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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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此黄昏时(外三首)
何不饮尽这满杯光的余酿
像两片交叠的叶子
在风里醉倒
吐出积蓄整日的绿意
看 风颠倒乾坤在每道叶脉
听 远山吞下最后的蝉鸣
在此刻
名字失去重量
你我只是被晚照浸透的
两粒马铃薯 静待
泥土之上 流水一般之月光
泻覆我们 温柔的沉沦
直到它孵化初生的沃土
将梦话,培成新芽
【小草】
我们共用同一个姓氏
在风的脊背上续写族谱
是风,唯有风
把我们的方言播撒到天涯
可看见?这弯腰的姿态
是与天地签下的永恒契约
当群山在暗处交换星芒
我们正采集自身的晨露
将根系埋进黑暗的叙事
每道叶脉都是时光拓印
从岩缝取出春天的证词
野火席卷过后
灰烬里我们刻写青色的碑文
月光向细瘦的腰身折腰
是我们,将整片夜空
举过无人丈量的高度
与飞鸟的翅尖达成密语
在泥土深处
细弱脉管正一针一线
缝合大地的创痕
现在可以宣告——
我们姓氏的笔画从未更改
俯身低处,却托举着
整个破晓的重量
当群山在晨雾中沉默
是这无名的碧绿
支撑着天地的清醒
【春声】
冰的脚步从河脉地图里传来
柳枝轻轻解开天空的纽扣
你站在晨光山丫口
花粉落向静默的流域
我们坐在蓓蕾内部
听见根系朝彼此游移
当新绿漫过窗棂
与风交换年少的秘密
塬野便为那束光
归拢所有低处的掌声
【山钉】
把自己种进山体,三十多年
用安全绳捆住肉身,
拿凌晨的岩尘浇灌。
山每隆高一寸,脊椎
便陷落半尺。报表上
年轻的我,正被租给
一台哑光的凿岩机。
如今山长成我骨头的形状。
游人指着观光栈道惊叹:
看,多壮丽的峰峦!
无人留意,我才是
铆进这幅画最深处的
那颗锈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