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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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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纫(外三首)
《缝纫》
阳光挪移得,比针脚更慢。
她坐在老地方,脊背弯成
一座温和的山峦。
缝纫机的絮语,与时钟的嘀嗒
编织着午后。
她在修补一件旧衣,
像在抚平一段往事的褶皱。
线头穿引间,几十年光阴
被细细地,纳进沉默的纹理。
那时我总嫌它吵,
如今才听懂,
这重复的韵律里,
藏着她从未说出口的
一整条河流。
《雪花》
凭窗看雪,是一种晚年的福分。
看它们从混沌的高处来临,
不惊动一片枯叶,
只在窗台积攒柔软的证词。
孩子们在楼下欢笑,
他们的鲜艳,是这灰白天地间
跃动的标点。
而我每一次呵出的雾气,
都先于雪花,找到了
它的根。
《流水》
坐在河堤上,与流水对坐。
它带走了太多:年少时掷出的石子,
父亲垂钓的背影,以及
无数次决堤的泪水。
它什么也不说,
只反复打磨着卵石与我的固执。
直到我也变得圆滑,
才懂得,真正的力量
是允许水草缠绕,也允许
泥沙俱下。
如今,我与它共享
同一种缓慢的苍老,
和奔向大海的
心照不宣。
《落叶》
与老友并肩,扫着庭院。
扫帚刮过地面的声音,
像轻柔的擦痕。
他停下,拾起一片梧桐,
叶脉纵横,恰似我们掌心的地图。
“看,它为我们绿过一整个夏天,
这就够了。”
我们将落叶拢作一堆,
那金黄的坟冢,没有悲伤。
只有生命完成使命后的
疲倦,与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