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糸无花果

从十月十三日开始，我就陪从市中医院出院回老家窝子的身体虛弱的母亲。十月十七这天，我问她想吃哪样，她说哪样都不想吃，等到中午的时候，兄弟老六会来做皮蛋白菜稀饭给她吃。十点不到，我趁她入睡的时候，出外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脱贫攻坚后的农村，机耕道（产业路），村公路四通八达。我顺坡顺路向丫口往上走。这是一条通往猫洞乡政府的村级公路。我正向上漫步似的行走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福平，上来坐哈。向左寻声望去，原来是沙坡脚下那栋三层高的楼房前，八十多岁的伍奶奶喊我。五奶虽然八十五岁高龄，但听那声音，思维清晰。她喊我去，肯定不光是陪她坐坐聊聊天这样简单。老人嘛，一般喜欢诉说，自然话多。但从她给我开门的表情上看，她应该有要紧话给我讲。在村里不少老人的心中，我不光是八十年代考取学校有份工作，还是尊老爱幼，有文化，热心公益的人，比较受人喜欢，好多老人都爱和我讲心理话。伍奶奶在两个儿子，长子黄恒玉比我大，幼子黄恒光比我小。一个月前，他们家与恒军兄弟因地基转让之事需拟一个协议，我与维佳、恒生等到他们家，和双方一起为协议商拟。在不断征求双方意见的情况下，成功签约。五奶奶说那地原先是老幺的，后来老幺不在，才归王狗（黄恒军）。那天虽然因忙于协议之事，没与五奶奶说话，但见过伍奶奶，打过招呼。

我晓得，伍奶奶最大的思想问题是长子长孙的婚姻。年轻人谈恋爱，从初中就是同学开始，时间及远。可双方都步入大龄之列，就是未举行婚礼。其中的原因之一，与五奶关系密切。我听说过这事，但不知祥情。前次相遇，她老人家无暇提及。这次她远远的见到我，并不停招手，喊我和示意我，邀我到她家坐，听我不得不去。于是我去她家陪她说话。

到家，她引我到打扫得干干净的厨房坐下。厨房挨大门，里面有回风炉，有凳子，有沙发，有水机，有茶具。她坐沙发，我坐凳。她要倒水，我摆手说，不用麻烦，我刚喝了就出门。她开门见山直接说她的心事。她说她很多年前做的做了个梦，这个梦一直让他坐卧不安。我问她是哪样梦？她讲，她家后园有块地，长长的，左边大，右边小。在左边地里，不晓得是哪个时候，长出了一棵树，她看到的时候，那棵树大了，样子不好看。她说，那两棵树长出，紧紧挨着，越长越高，最后紧紧的挨着。她看不顺眼，想把树挖掉。可挖来挖去，根太粗，也太深，她都挖累了，挖不出来。不过，越往下挖，居然看到这两棵树的根，像两条蛇，紧紧相緾，无论如何都分不开。我问老人，她梦中的树，是哪样树？老人说她清清楚楚记得，是棵无花果树。就是这个梦，一直让她心里不得安宁！她说她大儿子的大儿属猴，谈恋爱谈好多年，他的女朋友是白岩的，姓杨，初中时候两个是同学，也属猴，1992年生人。两个都三十多岁了，在一起多年，就是不办结婚证，也不要娃娃。她讲出她的看法，我说年轻人的事，由他们去，不管你有哪样想法，讲也好，不讲也好，他们需要的生活是哪样，那是他们的向往，他们他们的追求，他们的自由。你的意见，你可以认为对他们是关心，但他们听不进心，作用也不大。毕竟从古至今，随着社会的发展，男人只有具备或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条件，结婚选择余地才要大些，才要好些。否则就如古人所讲：臭虫配疙蚤，铛铛配铰铰。她说她不得办法，她想到的都讲给这孙子听了，反正是关心，是望好，听得进听不进，只能随他了。她的讲法，说起来合情合理。接下来她说，不管咋讲，希望他们好歹把婚结了，结了以后，不管生姑娘也好，生儿子也好，都要趁早。都三十老几了，再过十年八年，天在日子不在了。

可是我道听途说，他大孙子的想法，是等她过世后，他们才结婚。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年轻人就有故意的成分。如为此赌气，那是不理智的做法。

我想了想给五奶奶说，其实这个梦是好的，她梦中的无花果，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那不是大问题。根深而缠得紧，说明像他们两个年轻人一样，一个离不开一个，感情深。她梦中的树，虽然不开花，但能结出果来，这是好事。结婚就是生儿育女，这点年轻人晓得，这个梦也符合情理。

再说，古人讲，老来不管事，老刀不坎刺。现在社会，年轻人除了物质的需要外，他们更需要自由，需要自己喜欢的生活。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管他们。就像改革开放前，有人讲过；农业不用管，让它自由去发展。后来土地下放,广大农村，家家户户，生产积极性高涨。所以，同样道理，年轻人的恋爱婚姻，放手随他们发㞡，是最好的做法。虽然作为老人，对于晚辈，关心他们的婚姻，是一种爱，一种牵挂，一种关心，但有的关心他们是反感的，不如不关心。现在的年轻人，只要愿意恋爱结婚，就有希望，就是好事。毕竟很大一部分年轻人，出于经济压力，或者其他原因，不结婚的有点普遍。他们能在一起，并且多年多载，那肯定感情不错。不论怎样，作为老人，都不得必要说哪样不利于他们在一起的话。听了我的话，五奶奶说她晓得，就是希望他们赶紧结婚，让她快点见到重孙。我说她这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说归说，五奶毕竟八十五岁了，她不看好这桩婚事的想法，在她心中有如个死疙瘩，总是耿耿于怀。

老人的梦，老人的话，慢慢想来，劈开她的偏执的一面，其实还真有意思，特别是最后那句：“天在日子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