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看到单位的铁子和努尔穿着布鞋,便上前和他们唠了起来。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位于县惠民拐角处地下室一楼的老北京布鞋专卖店购得。黑色的绒布鞋帮,约3公分厚的鞋底,穿在他们的脚上大方得体。他们有同一个观点,布鞋主打吸汗!两个字“舒适”。
说起布鞋,我的思绪回到了母亲的身上。
我的家在陕西汉中洋县黄金峡镇黄塆梁。小时候家里生活条件极其的差,打记忆起,特殊的地形造成了生活的极为不便,种地人挖、挑水做饭.......就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白天忙碌于地里的庄稼,家中的牲口,晚上又忙碌于我和哥哥的穿戴。于是,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作布鞋的情景刻进我的脑海中。
母亲心灵手巧,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播完小麦,收拾好一年用的柴火之后,进入冬季母亲就会坐在火坑边上,伴着昏黄的灯光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我们就在火坑变靠后取暖,母亲这种在灯下劳作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半夜。在那时,我没能体会到一针一线纳鞋底,一双布鞋从一片布到一双鞋成型这当中的辛苦,只是觉得母亲的勤劳能干、心灵手巧。
从一片布到一只布鞋的成型,我见证了这当中的每一道工序。母亲子啊做鞋底之前,会提前用纸壳子放在我们全家人左右脚脚底,然后用烧焦后的柴火棍或粉笔沿着我们脚的大小依次在纸壳子上画出脚的大小。然后会沿着画好的线,用他那被自己视为“珍宝”的磨得锃亮的剪刀剪下鞋底的样本。随后将我们穿过的那些破烂、不合身的白色衣服拆卸成“八大块”,用提前打好的面粉浆糊刷在布上面,一层又一层的粘在一起。听母亲说,一双3公分后的鞋底至少需要40多层布站在一起。母亲再将线穿在一枚粗细匀称、长短适宜的针后面,中指带上自己的那枚戴顶针,就开始在布鞋地上密密地缝上成千上万个针脚。双手的默契配合,先是从周围纳上一圈,然后沿着纳好的针脚,一层层向中间纳开去。只见针飞快的穿过鞋底,一穿一拉针尖在头上轻轻一划,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作业”。
看着诺大的鞋底,重复的动作我有时候回问母亲:针脚放大,一只布鞋底不就几下子完成了吗?听了我的话,母亲便耐心地对说,纳鞋底是有很大的讲究。所选用的布要软硬适中,太薄的布不经磨,太厚了布针又扎不透。因此,棉布最好,其他的就不行。同时,打浆糊也很讲究,首先要烧好热水,然后一边往热水里加面粉一边用筷子顺时针搅,面浆不能有疙瘩,用小火慢煮,浆糊稀稠也要把握好,这样刷上去均匀又牢固。
至于布鞋底,在我工作看一些相关的文章才知道还有另一种更为别致的称呼“千层底”,用“千层”来形容鞋底,我觉得一点也不为过。鞋底厚实,走路踏实,这样才能穿的久,走的稳当,走的更远。
于是,每个冬天,我们家的墙上、门板上等到处粘的都是烂衣服,墙角的桌子上放的都是母亲要纳的布鞋底。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和哥哥都睡下了,母亲还在灯下忙碌的飞针穿线纳鞋底。
有时候,我也会对母亲说:“妈,别做了,改天再纳。”
“快了,还剩不多的几排了。我等着年跟前给你和你哥做好一双”她抬头笑了笑对我说。
在每一个晚上,我都能看着她在灯下纳鞋底,给我们做布鞋的身影。有时候,我听着母亲针线穿过布层的“哧哧”声音,内心一阵阵的温暖和欣喜。温暖于在那个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年代母亲给予我们能吃饱穿暖,不受冻。欣喜于又能穿新鞋子了。我也懂得,那不是简单的缝纫,而是一种无声的承诺——无论日子多难,母亲都会为我们准备好前行的鞋子。
我和哥哥穿着母亲用一针一线做的千层底布鞋去上学,走在土路上、走在山梁上、走在田埂上,厚实的鞋底一点也不滑,一点也不硌脚却稳稳当当,就如同长在脚上一样。踩在土地上,鞋底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就如同在回应大地的节拍。
就这样,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我安稳的都过了小学和初中。记得最后一次穿母亲做的布鞋是初中毕业上高中的时候。在每逢寒暑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胶鞋换上母亲做的布鞋。走在熟悉的土路上,觉得脚步格外轻快。母亲也会问:“还合不合脚?”我说:“还行,比胶鞋穿上舒服,脚上是干的,吸汗。”她便笑着点头。
后来,我大学毕业以后来到了新疆工作,成了家,有了孩子。由于和妻子上班没有时间
带孩子,就把母亲接到了身边帮忙带孩子。现在母亲也没有时间再做布鞋了。记得有一次因爷爷去世回家后,看到在房子的角落放着几双破旧的布鞋,蒙着灰,厚实的鞋底粘着一层黄泥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此时,我的耳边仿佛又听到那个冬夜里“哧哧”的穿针声,脑海中浮现出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忙碌的飞针穿线纳鞋底的身影。
千层底,一层是棉花,一层是旧衣,一层是阳光晒过的浆糊,一层是母亲的温暖,一层是牵挂,一层是期盼,一层是不舍,一层是沉默的付出……。我知道,它不止是一双鞋底、一双鞋,它是心灵手勤,勤劳能干、地地道道母亲的具象,是岁月的印记,是我远离家乡时,母亲所能给的最深沉的祝福。
直到当前,我已经穿过了多双鞋子,平板鞋、运动鞋、皮鞋、板鞋等鞋子,但唯有母亲给我做的千层底布鞋,才真真正正的丈量过我的每一个脚步,温暖我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