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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谟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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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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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猪脚饭


几张略有点陈旧的木桌子整齐摆放在店内,门口处架着一个满盛着猪脚肉的铁锅,一大块一大块散发着诱人酱色的猪脚肉在锅内滋滋地冒着热气,小店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酱香。

黄耿刚走进小店,就听到一个粗犷的男中音唤道:“裕爹,再来碗米饭。”

侧头一看,原是一位肤色黝黑、中等体型的老汉坐在小店角落的位子,手持着一块酱猪脚“吧唧吧唧”地嚼食着,满脸胡须拉碴,腮上一片油光。

黄耿稍一定神,挨着老汉旁边的空位坐下,也点了一份猪脚饭。

柜台那边“哎”的应了一声,裕爹就给老汉揣了一碗干米饭,接着也给黄耿端来一碗干米饭、一大片焖猪脚、一碗酸菜汤。给黄耿摆上猪脚饭份后,扭头对着老汉笑着道:“嘿嘿,强哥今天又要大干了哦。”

裕爹是这个小店的老板,六十出头的光景,短发,肤色红润,讲话声音不大,却是中气十足。他焖猪脚手艺好,在小县里远近闻名,主烹的“翰林猪脚”曾获过县里“十大美食”评比活动的大奖。因这缘故,店里的生意特别火,也带动了全镇的猪脚饭生意。

那位被唤强哥的老汉接过米饭,片刻间已吃了几大口,边嚼边说今天深水村有砌墙活,吃完早餐得赶去忙。说着把公鸡碗里剩下的卤汁全倒到米饭里,用筷子拌了拌,端起碗又大口嚼吃。

黄耿也从盛焖猪脚的公鸡碗里舀了两勺卤汁倒在干米饭上,用筷子拌匀,吃了一口饭,又抓着酱猪脚咬了一大口,慢慢嚼着。

“香啊!猪脚饭还得是老家的才正宗!”黄耿边嚼边说。

“可不!裕爹的猪脚香糯Q弹,有嚼劲。不像其他地方煮得过于松烂。”强哥舔了舔沾了酱汁的指尖,说:“那种炖烂肉哪能与翰林猪脚比!”

“哟,谢谢强哥的美誉啦!”裕爹刚好从桌旁走过,听说到猪脚口感,也插了一句。

“裕老板啊,您是老身骨了,歇歇,歇歇,别累坏了。有些端送活儿可让给儿女去忙的。”强哥拉扯住裕爹,看了看黄耿,用手指轻轻敲敲盛猪脚肉的公鸡碗,半调侃地说:“来!你说道说道,为什么你这猪脚饭让我百吃不腻,还让外出几十年的人也爱吃你的猪脚饭?”

裕爹在桌旁站着,侧身看了看店里情况。此时店里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食客多是家长带着孩子,店门口处不断有家长带着吃过猪脚饭的孩子进进出出。

“强哥,吃了这么多年的猪脚饭,外地如何这里如何,口感上自有分晓。”裕爹抬头看了看小店里的食客,接着说:“有些焖猪脚饭店图节省成本,用上高压锅了。那锅高压一打,猪脚肉的筋道口感就没有了。我们用大铁锅小火慢煨,这肉才入味,口感筋道……那个……那个,还有我选用本地散养近一年才出圈的黑猪肉,这也一个主要的因素哦。

“嘿嘿,还有这么多道道啊。”强哥匆匆扒拉着碗里的干米饭,大口嚼着酱猪脚肉,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转头对着黄耿说:“喂!我打小就闻着他家的焖猪脚肉香味长大,那时家穷,吃不起,只能嗅闻,不知道因馋流过多少口水。”

黄耿若有所思,也应和着点点头。

“嘿!嘿!那时店里还是我爸主厨。那年代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强哥以前馋了,现在可得多吃嘛!哈哈!”裕爹笑了笑,又去旁边忙活了。

强哥似乎心底有事,吃得快。一大碗米饭在片刻之间就干完了。吃罢,长长吁了一口气,用餐巾纸抹了抹满脸的汗渍油迹,扭头对着大门吼了句琼剧调子:“吃了裕爹的猪脚,么力气真是大,轻松挑担过大山。”结过账就大步往外走。

看着强哥匆匆离去的背影,裕爹叹了一口气,说:“这强哥不容易啊!”

小店里另外两位中年男女也附和,都在议论强哥的一些往事。

原来强哥刚结婚五年,妻子就过世了,丢下一对嗷嗷待哺的儿女,还有一位七十多岁,长年卧床不起的老母亲。他家原本就不富裕,结婚前照顾长年患病的老母亲,家中那点收入就显得入不敷出了。成家没多久,刚有一对儿女,妻子就患重病,几番折腾下来,家底彻底掏空,还欠了一屁股绩务。看着那对才三、四岁的儿女,他本想为孩子寻个后妈,但村里村外的适龄女子一听到他家的情况,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后来,他也把给孩子寻后妈的事看淡了,说是自己的烂光景就自己挨着,那是命!就别去“祸害”好人了。

十多年来,他是既当爹又当娘,还得照顾年老的母亲。家里那点薄田农务他一个人担着,春种秋收,没日没夜地忙碌。农闲时节,他还卯着时间点上建筑工地打打零工。只要是有钱赚,他从不歉活重活轻。生活让强哥没了半点脾气。也恰因此,他倒成了小镇里揽活儿最多的人,也成了镇里装修行业最有权威的师傅,特别是瓷砖活儿,他若是自谦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全镇的建筑包公头都争着他去揽活。

强哥没日没夜的苦累终于换来了好年景,去年,他家那栋破烂得不像样的老瓦房翻建成了二层小洋楼。他那对儿女也很争气,分别考上国内名牌大学,为小镇争了光,让他那位卧床多年的老母亲每天都是乐呵呵的跟邻居说孙子孙女的大学趣事。

“这强哥往年只顾揽活挣钱,从不曾在镇上吃过早餐。这几年,女儿出息了,房子也盖好了,他才缓过气来,隔几天总要来吃份猪脚饭。”裕爹看着匆匆离去的强哥,嘴里喃喃地说:“唉,这些年啊,农村天天都在变,路变宽了,车变多了……就连强哥也变成抢手货了。

黄耿听罢也颇有感慨,说:“是啊,现在国家对农村扶持力度大,与十几年前相比,这变化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前天村里过二月二,想不到聚了那么多人,村里的路竟塞车了。”旁边食客也插了一句。

正说着,又有三名年轻人点了两份猪脚饭一份白粿汤。裕爹应和着,张罗柜台的女儿给食客端猪脚饭,边收拾黄耿桌上吃过的碗筷边说:“这不?现在村里年轻人的早餐点都搬上墟集了。”

……

食客越来越多,黄耿这桌子对面又坐上两位青年男子,他们也点了两份猪脚饭,还多要了两杯啤酒,有滋有味地慢慢品吃。

此刻小镇更热闹了,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各种呟喝声、歌声、汽笛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长长的停车位都停满了车。黄耿从裕爹猪脚店走出,经过小学门口时,只见校门口处学生列队而入,一时百感交集。

四十多年前,黄耿的父亲也在这所学校工作,宿舍就在裕爹猪脚饭店后边不到五十米处。每次晨起,黄耿总能闻到从裕爹猪脚店后厨小瓦房里飘过来浓浓的猪脚肉香味,虽馋得要命,但那时家里日子紧巴得很,读书那些年就一直没吃过裕爹家的酱猪脚。

黄耿快步走向停靠在路边的车子,脑海里满是少时馋吃猪脚肉的样子,不觉舌底生津,又咽了几次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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