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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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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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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的鞭策

在我人生路上,关照我的人不少,特别是三个兄长对我的鞭策使我终生难忘;在我学习的路上,值得铭记的人和事很多,特别是三个兄长对我的鞭策使我受益无穷。

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敲。”在学习上,我自知不是响鼓,所以即使用重锤敲我也不会响。好在我的三个兄长,他们以自己的“轻锤”略加“试敲”测试,便知我不仅不是一个“响鼓”,而且还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巴”。既然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也就毋须再用锤敲我了。正是他们巧妙测试后,或以沉默,或以叹息,或以代劳的方式给我的鞭策和帮助,才使我认识到了我学习方法的错误、知识的缺陷和方向的偏差。于是主动作出力所能及的调整,终使方法有所改进,知识有所弥补,方向有所修正,收到了使我受益终生、惠及子女的奇效。时隔几十年,每当我因学习改变了命运而庆幸不已时,我小时候三个兄长鞭策我学习的情景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并为他们的良苦用心由衷感激。每当我对子女恨铁不成钢而气急败坏时,我就会想到当年三个兄长鞭策我时心平气和的神态,并为他们以无声胜有声的鞭策之道由衷钦佩。

现我已入耳顺之龄,人生不可能有两度六十,更不可能再度少年。为了记住三个兄长当年对我学习的鞭策之情,借鉴他们在督导上以退为进的良方,特将我记忆中他们对我的鞭策记述如下。

认字

我刚入学不久,不知是由于对知识的渴望,或是对课本的好奇,也许是没有更好的玩具替代的缘故,新书到手,我就爱不释手,手不离书,对老师教的第一课:“毛主席万岁!”、第二课:“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内容倒背如流,并自我陶醉在对课文滚瓜烂熟的背诵情景中。

一天(估计是星期天),我没有去读书,烈日似火,人站在太阳坝中,脸会有被晒得辣乎乎痛的感觉,光脚丫踩在石子路上,脚板会有灼热感。农家子弟对这种因季而来的天气习以为常,不读书,就得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太阳大、天气热,不会成为逃避劳动的理由。

那天,我跟着二哥、三哥到河底下(地名)自留地(那时是集体模式,每户留有少量自耕土地,称之为自留地)中摘绿豆。我虽明知是到地里干活,不可能有机会看书,更不知道因带书会遭遇二哥的测验而带来难堪。原以为,以书为伴,是名副其实的劳逸结合。

弟兄三个摘了一会绿豆,坐在土角的树底下歇凉。二哥见我手中拿着语文书,随手把我的书拿去,边翻书边问我:“你读得到了吗?”我自信地答:“读得到。”随即高声背诵:“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幸好当时也才教了这三课),二哥不动声色地把我背得溜熟的课文用手压住两端,只在两指间露出其中的一字叫我认。我不知二哥此举是计,试图把遮着其他字的手拉开,然后从第一个字起随句子逐字读,读到指定字的位置自然就知它读什么了。二哥本来就是想用这种创意检验我的学习情况,怎会轻易把遮住文字的手挪开?我无奈,只能被动地接受二哥的检测。二哥用此方法连续考了我几个字,我一个字也没有认到,二哥只是失望地讲:“你读的是望天书。”我当时虽不知“望天书”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二哥的考核比学校老同要求背书的考核难度大多了。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在二哥面前读书,即使偶尔在二哥在场时读书,也是忐忑不安,深怕二哥把书拿去压到两头,叫我认中间的字。善解人意的二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忍让我再受难堪,他再也没有检查过我的学习情况。其实,他不知道自那次检测以后,我读书不再是抬头不看书,而是埋着头,指着字,一字一句地读了,并已养成了一种习惯。也许,这就是我几十年来阅读速度一直很慢的根源所在。

写字

过了一段时间,我大概是读二年级或三年级的时候,二哥“压两端,认中间”式的检测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还没有散去,大哥又以另一种方式考我:他先叫我写“彭”字,并补充解释:“彭某某的彭字(当时我家所在的生产队有个人叫彭某某)。”

在我的三个兄长中,大哥在我的眼里他的威信最高,这次他好不容易亲切地问我“彭”字怎么写,并详细地提示了是“彭某某”的彭,我当然不敢有半点的马虎,但我脑子急速运转,搜遍了我课本上的所有内容,不争气的记忆也没搜到“彭”字的丁点印象,只好怯怯地说:“写不起。”

大哥又慈祥地笑着问:“碧字呢?”这时我反问哪个“碧”,脑子里虽有必须的“必”和铅笔的“笔”,但确实不知大哥要我写的是哪个必。大哥说:“王白石的碧。”我更是一头雾水,哪里有个王白石的碧呢?我只有羞愧地以摇头作答。大哥见我摇头,他也摇头,并自言自语:“拐了,王白石的碧都写不起。”见了大哥的神情,听了大哥的叹息,我知道大哥对我很失望。那时我也知道我真的是拐了,大哥连考我两个字我都写不起,哪是读书的料!

字我虽没有写起,但大哥对我检测的事我不能忘,特别是那个“王白石的碧”在我脑中简直是一个难解的谜,时不时地总要不自觉地在我脑中蹦出来。直至多年以后,当它再从脑中蹦出来时,我忽悟:大哥说的“王白石”不是指字意,而是指字的部首结构由“王”、“白”“石”三个部首组成。大哥考我时,我还不识“碧”字,自然不知由这几个部首组成的“碧”。即使我认识“碧”字了,我也没有把它与“王白石”联系起来,因为我还不知道汉字可以拆分的绝妙。直至多年以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忽然“悟”出大哥当初考我“王白石的碧”的意思,是将“碧”字拆开描述的,我怎么知道汉字还可以这样描述?正是受大哥当年考试的启发,我成年后,亲友因红白喜事,请我帮忙坐摊收礼,记录来访客人的名字。为避免因同音字的混淆而把客人的姓名误记,遇到有同意字的姓时,我总要详问客人究竟是哪个字,当客人报“包东陈”、“禾口程”、“西早覃”之类的姓氏时,我当即领会,准确记录。想到我在礼桌上的杰出表现,我真应该感谢当年大哥问我“王白石的碧”的考验。正是大哥无意间以考代教的这种拆字法,使我与人交流时减少了不少同音字带来的困扰。

习作

我大概是读三年级时,一天,在县一中读初中的三哥回家来,见我蹲在地上,伏在凳上,写一篇参加学校劳动课的作文。他出于哥带弟的本能,犹如见我吃力地拎东西不须征求我的意见,随手接过帮忙拎起一样,接过我的本子和笔,“唰唰唰”,不一会儿,一篇文采精美、字迹工整的作文一气呵成。三哥这次代写作文,从表象来看似乎是帮而不是考,其实无形中为我埋下了难度更大、影响更深的鞭策伏笔。

第二天,我毫不犹豫地把这篇三哥代写的作文交给了老师,毫不知情的语文老师正好是刚从外地调来的新老师,他并不知道我是一个写作文很吃力的学生,对我所交的那篇作文毫不怀疑,当成范文在班上念,并对我进行了表扬。

弄巧成拙,这次我虽借助三哥的笔力出了“彩”,但也因这篇作文,使我遭遇比被赶上架的鸭子还难堪的尴尬。老师越是对我刮目相看,我就越是无地自容,又没有勇气告诉老师那篇作文的实情,怎么办?只有硬着头皮“扛”。每次写作文,我都如临大敌,而三哥是在县城读书,一月或两月回来一次我也不知道,即使回来,也无非是头一天傍晚到家,第二天清早就返校,哪有时间再代我写作文?由于三哥代写的那篇作文已把我在新老师心目中的作文水平“垫”高了,此后,每次写作文,我只有严阵以待,字斟句酌,尽最大努力把作文写好,才不会露出“庐山真面目”,让老师失望。

没有想到正是这种被动的“努力”,此后虽然从来没有赶上过三哥代写的那篇作文水平,但他在代写作文中所用的“争先恐后”、“瓢泼大雨”、“汗流浃背”之类的词语我早已熟记于心,运用自如,为我的作文增色不少,我对写作文的信心也随之增强不少,并逐步对写作文由怕转变为爱。升入初中后我的作文居然上了学校的墙报,参加工作不久我的稿子陆续上了报纸、杂志发表,将近退休时我被吸收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退休后顺利加入当地作家协会,使我的学习、工作、生活与“作文”的关联越来密切,并获得多项不同层次的文学荣誉奖。静心沉思,要是没有当初三哥代写的那篇作文把我“赶上架”,我还不知如今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呢!

收获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个兄长当年鞭策我学习的情形虽已过去五十多年,但我从来没有淡忘过。他们的检测虽曾使我一时尴尬窘迫,但他们的鞭策使我受益匪浅,甚至改变了我的命运。没有二哥的检测,我怎会养成一字一句看书的习惯?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一丝不苟的学习习惯,才使我在学习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如果没有大哥的“王白石的碧”的拆字考验,也许我至今也不知道别人说的“包东陈(即陈)”、“禾口程(即程)”、“西早覃(即覃)”是怎么回事;要是三哥当年没有给我代写那篇作文,我对“争先恐后”、“瓢泼大雨”、“汗流浃背”这些成语的印象绝对不会这么深刻,运用肯定不会这么娴熟;要是没有三哥代写的那篇作文垫高了我在老师心目中的作文底子印象,倒逼我从那以后认真写每一篇作文,我至今最多只是一个看别人文章的读者,绝对不会成为别人看我文章的作者。由此看来,三哥当年代我写作文,虽似授予我鱼而未授予我渔,但正是他授予了我“鱼”使我尝到了“鱼”的美味而使我设法去寻求“渔”,才使我在习作路上得以越走越远。

几十年来,正是得益于三个兄长当年在我学习路上的不同鞭策,才有了这些改变我生活,决定我命运,成就我人生的收获。让我受益更大,感触更深的,是通过梳理、借鉴三个兄长当初对我鞭策的情感和策略,我能动地调整了对子女的期望目标和督导技巧,为家庭增添了更多温馨,使三个兄长五十多年前对我的鞭策效应延续到了下一代。此时,我终于认识到,对三个兄长最好的感恩,不止是铭刻,还有对他们鞭策技巧的思考、借鉴、转换、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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