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草要子”是北方黄河流域农村中一种常见的细短草绳,当地农专门用来捆扎成熟的庄稼。
据说最早的时候,做“草要子”的材料,用的是狗尾巴草,虽说取材容易,但不够结实;改换成麦桔,却韧度不够。后来发现稻草最合适,软硬合适又有韧劲儿,是做“草要子”的主要原料。
“草要子”全是手工活,步骤看似简单,实则很考验手上功夫。第一稻草得选干净、没发霉的;第二需揉草,选好的稻草喷水后反复揉搓变软;第三就是拧绳子,把软好的稻草搓成细绳麻花;手劲技巧掌握不好,做出来的草要子就不耐用。其长度一米二三,太长了浪费;太短了又捆不住庄稼。
不同地方的“草要子”有不同的叫法。据说河北有些地方叫“草夭子”;鲁西南这边叫“草葽子”,“葽”字在老早的话里就是“草编的绳子”,这名字一听就有年头。鲁中一带之所以叫它“草要子”,是因为它主要用来捆庄稼的“腰”,把松散的秸秆“要”在一起,特别形象。
“草要子”结实不结实,老辈人有句口头禅:“捏着硬、抖着松、扯不断”。捏着硬,说明绳子拧得紧,攥在手里不软塌;抖着松,是说它有弹性,抖一下不会硬邦邦的;扯不断就更关键了,双手使劲拽都扯不开,这样捆庄稼才放心。靠这简单的标准,“草要子”在农民手里用了一年又一年,是实打实的农耕老伙计。
在没有收割机的年代,在鲁中平原的麦收场景里,割下的麦子得一捆捆扎好才能运走,细如草绳的“草要子”看似平常作用却不小。割麦的人弯腰弓背,一把“草要子”吊在屁股后头,好把式开镰——开弓没有回头箭,一猛子扎到地南头,中间根本不歇息,一歇息就散架,一散架就弯不下腰了。那些割一会儿歇一会儿的都不是正经劳力。也不是一点歇空没有,稍微的歇空就是捆麦子。看似简单的“麦扣”,藏着老一辈人的智慧和巧劲。下镰前先抽出一根“草要子”,刷刷刷,几镰刀下去就是一个麦个子。捆麦时单膝下压,双手一勒一宁一塞,一捆麦子就成型了,拎起来走多远都不会松。麦子运到场上拆捆,只要捏住绳头轻轻一拉,“麦扣”就松了。“草要子”只要不坏,捋顺了下次还能再用,老辈人过日子仔细,一根草要子能反复用两三回。心巧的人,还会特意把“草要子”的一端留个“绳耳朵”,下次捆麦时一勾就能绕圈,省工又省力。
老辈人割麦捆麦时,嘴里总不闲着,那些随口念叨的顺口溜,伴着扯草绳的“沙沙”声,成了麦地里的日志。比如“日头过晌午,草绳绕三束”——意思是中午太阳过了头顶,就该收工。收工也不能急火急撩,得捆好三捆麦子才歇脚,既提醒自己别偷懒,也借着数数加快割麦进度。还有算收成的,“一捆压三指,今年囤满米”,捆麦时看麦捆的紧实度,要是麦秆能压实到手指按下去三指深,就说明今年麦子长得不赖,颗粒饱满,是个丰收年。还有教新手的“技巧口诀”,比如“左手揽麦别露尖,右手绕绳紧半圈”,是提醒刚学捆麦的后生,左手揽麦时麦穗要齐整,别让个别麦穗出头外面,免得运输时掉落,右手绕“草要子”时得多拧半圈,这样“麦秸扣”才咬得牢。还有“绳头朝里别朝外,扛着走路不挂麦”,说的是打好结扣之后,“草要子”的绳头要塞进麦捆里,别露在外面,不然扛着麦个子走时,草绳头容易被路边东西挂开,散了麦子。
这些顺口溜没什么讲究,都是老辈人在麦地里“练”出来的,念着顺口、好记好懂,还能解闷。
如今随着机械化提高,“草要子”慢慢“退役”了。联合收割机进地,麦子直接脱粒,秸秆粉碎还田,曾经麦地里随处可见的“草要子”,渐渐成了稀罕物。别说现在年轻人没见过它,就是老一辈人聊起当年手工割麦的日子时,才会偶尔提起这陪他们熬过无数麦收的老物件,才会蹦出那些劳作时的顺口溜,让人想起那会儿麦浪里镰刀闪耀,“草要子”飞舞,口诀声回荡的热闹场景。
哦,农耕时代的帮手——草要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