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币，银币（外二首）

《金币，银币》

睁眼时，太阳在窗台赠我一枚金币

我揣着它穿过早市，换回

带露的青菜，莹白的豆腐，三棵小葱

将晨光熬成一锅滚烫的人间

日影斜落，风摇乱星子

——终是些无法饱腹的碎银

而夜是只粗陶碗，盛着一小块月亮

我摊开掌心，取下这枚银币

想换一枕松风，或半盏流萤

左手还攥着太阳的余温

右手已漏尽月光的清凉

灶火的明灭与星光的暗涌之间

左看，是烟；右看，是影

《盛夏的石榴》

谁的手指，掠过夏日的火焰

从叶隙摘下，一枚倔强的青果

并剥开她盔甲般的沉默

袒露出玛瑙缀成的私语

一粒粒跌进昨晚未写完的诗行

风用舌尖舔舐那绽裂的伤口

她的脸颊贴着滚烫的石阶

像揉皱的，十七岁的信笺

蜷在正午的寂静里

蝉鸣骤停的刹那，她梦见

自己的沉，正压弯九月的枝桠

而某个黄昏，会有一双手

轻轻接住，她下坠的轻盈

以新月叩开，她酿了一生的甜

《无题》

夏天收走了春天的信笺

黎明叠起了夜晚的被角

这类事总在时针的齿缝里发生

七月推开六月的门扉时

风掀开窗纱，送走最后一片游云

我揉着眼睛坐起，一缕阳光漫过窗棂

正悄悄收走梦里，你未及说完的尾音

八月会接过七月的茶盏

秋会抱走夏的热烈

白发会接走黑发的晨雾

儿女会捧走双亲的暮色

我们站在时间的岸边

看所有奔赴，都成单向的告别

像潮水退去后只剩沙滩

像篝火熄灭时余温渐凉

所有炽烈的燃烧

终将在岁月里，凝结成

一块沉默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