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落叶都只有一次飞翔

那是一群静默的绿色的鸟

憩息在枝桠，将月光揉进叶脉

从春到夏，在风里，雨里

反复折叠翅膀，这让我想起那年

你蹲在老槐树下，用树枝在沙地

把树叶画成心脏，说，“等我们老了

做两片相爱的树叶，一起在风中飞翔”

我就是这样的一片叶啊

守着枝桠数着云朵

从新绿数到枯黄。直到那天

你踩着满地夕阳路过，白长裙

兜着那本《七里香》，风掀起

卷角泛黄的扉页，那是十五岁时

写给你的诗：“若有一天

要告别，就让影子叠成千纸鹤

替我们飞过，所有金灿灿的秋”

是深秋那阵风，撞开心门

我松开紧握的手指，摊开身体

向着你，完成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飞翔——

不是坠向泥土，是追着你

轻扬的裙摆，追着老槐树

枝头那串摇晃的铜铃，你总说

“它的声音像一首未唱完的歌”

零落成泥前，我终于看见

你夹在树缝里的褪色书签

那朵干枯的蓝花楹

蓝色花瓣上写着，“等落叶

学会飞翔，我们就在

下一个春天，交换心跳”

于是我携带着我们的盟约

和你手心的温度，开始迁徙

——不是告别，是把我们的春天

别在风的衣襟上。你看啊

每一片新叶都在破晓的霞光里

重复着那句：“飞吧，唯有天空

永恒记得，我们飞过的痕迹”

注：

1.《七里香》：指台湾诗人席慕蓉诗集《七里香》。

2.重复着那句：“飞吧，唯有天空/永恒记得，我们飞过的痕迹”。此处化用泰戈尔诗句：“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