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的杂文集《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出版于2015年,借助诸多大咖的推荐,在2024年进入了书单,很快读完,总体感觉未及期待。
“10年首部杂文集”“戳穿生活表象”等营销文案之下,除了作为书名的《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等寥寥几篇外,并无深刻犀利之剖析。但余华毕竟是余华,书中谈阅读、谈写作,不啻以先行者的身份,为我们指出了一条探索文学的幽微小径。
他说:一个作家的写作影响另一个作家的写作,如同阳光影响了植物的生长,重要的是植物在接受阳光照耀而生长的时候,并不是以阳光的方式在生长,而始终是以植物自己的方式在生长。文学中的影响只会让一个作家越来越像他自己,而不会像其他任何人。
整本书里,我很喜欢《飞翔和变形》《生与死,死而复生》,谈的是文学作品中的想象力和洞察力,以及想象力的长度;也喜欢《给塞缪尔·费舍尔讲故事》,是为庆祝德国费舍尔出版社成立而写的,充满了作家的巧思;还喜欢《篮球场上踢足球》,不仅是因为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更因为史铁生坐在轮椅里当守门员的典故。
但是更加吸引我的,还是余华在书中详述名家对他的影响:他谈到了从威廉·福克纳那里学会了对付心理描写,谈到了读完伊恩·麦克尤恩的后遗症,谈到了承受不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强度的叙述轰炸,而在茨威格的强力叙述中治愈了恐高症,谈到了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是经典文学的入门书……
这些切身的经历,正如文学旷野中的一幅地图,一步一步标注了作者行进的路径,得以让后来者追根溯源,并以自己的方式成长。
王小波写过一篇《我的师承》,讲他如何从查良铮、王道乾等一众翻译大家那里习得现代汉语的韵律,在文学上做个有廉耻的人。
莫言说,一个作家读另一个作家的书,实际上一次对话,甚至是一次恋爱,如果谈得成功,很可能成为终身伴侣,如果话不投机,大家就各奔前程。他说读了福克纳之后的,我感到如梦初醒,原来农村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写成小说。
正如余华所说,任何一个文本的后面都存在着一个潜文本。而任何一部文学作品,必然反映作者的所有思想和经历,以其自己独特的方式生长,并展现出来。
每一次阅读都是独特的体验。
在这本《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中,我没有遇见《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的那个刻画血腥惨烈的余华,也没有遇见《兄弟》《第七天》的那个描写狂热浮躁的余华,而是见到了一个更亲切、更生活化的余华,得以窥见一点读书和写作的门径。
这种感觉,倒是和书名很契合——面对期待和现实的巨大差距,我们要如何自处?
我得到的启示是:植物接受阳光雨露而生长,且始终以自己的方式生长,树有树的路径、花有花的路径。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陪孩子看的一个卡通片里的情景:许多孩子一起播下种子浇水施肥,很快花朵纷纷开放,只有一个孩子的迟迟不开,后来花儿凋谢,这个孩子的仍无动静。再后来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拔出花秧,收获了一棵大大的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