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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犀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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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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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我所知道的老人和他们的海

读《老人与海》,仿佛随着满脸沧桑的圣地亚哥,划着晃晃悠悠的小船,在浓雾中驶入喧嚷的湾流。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大海敞开了胸怀,潮润的气息拂过面颊,唤醒了老人骨头里面沉睡的狮子。

过去和未来的所有时间,似乎都汇聚于此刻。过去和未来所有的故事,似乎都凝结在这条小船上。 你无法忽略那些从大海深处传来的声响,就像你从心中与大鱼的挣扎共鸣。鱼叉刺出大鱼的血和鱼线勒出手掌的血一样殷红,它们几乎同时流进碧蓝的海水,发出相似的命运的回响。

当老人从海上归来,经历了一切得失之后,精疲力竭地伏在破旧的吊床上睡熟时,我想谈谈我所知道的老人和他们的海。

我看见一个在夕阳中走来的老人。他的身体几乎佝偻成了直角,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从腰那里折断了,又草草地拼接起来,好像就算是尽到了责任似的,根本不管他每次抬头都要抻长脖子涨红脸。 他背着一个巨大的满满当当的蛇皮袋子,里面显然装的是废塑料瓶,压在他身上并没有特别的重量,只是让他看起来像一辆造型奇怪的车,或是一艘破旧将沉的船,在夕阳下的土路上缓缓驶来了。 他很慢地走过河流的拐弯,很慢的经过摇荡的玉米地,走的比天上的云还要慢,走的和地上的蚂蚁差不多。我等他走来等得不耐烦了,等得哈欠连天了,等得太阳都落山了。他一直向前走着,却好像停在原地。

我看见一个在秋天的玉米地里劳作的老人。成熟的棒子挺立在秸秆上,已经风干变黄的玉米叶子哗哗作响,风里带着秸秆汁水的甜味。 他有条不紊的跨步展臂甩腕,手中的镰刀犹如手臂的延长,轻轻一提,伴随“唰”一声脆响,紧接着“唰唰唰”几声,一束秸秆整齐的躺在田垄上。所有的茬口高度一致、朝向相同,每一堆秸秆都平顺妥帖,确定无疑每一刀、每一株、每一堆都是艺术品。 汗水洇透了他的已经褪色起毛的蓝色衬衣,留下一圈白色的汗碱印,当人们夸赞他一丝不苟的技巧时,他黝黑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里,就开出一个很大的笑容。 他转过身去继续他的工作,跨步、展臂、甩腕,手中的镰刀如手臂的延长,伴随着节奏分明的“唰”“唰”“唰”和“哗哗”的背景音,渐渐分开了面前的大海。

我看见这个老人坐在春天的庭院里,被几大捆新割下的柳条簇拥。温暖的阳光蒸腾起封藏了一冬的粪味,牛粪味淡、猪粪味重,都被春风扯成一丝一缕,忽浓忽淡的飘来。 他静静地看着烟袋锅里的火光一明一灭,辛辣的青色烟气散尽了,才就鞋底磕去烟灰,把柳条顺着两根粗木棍一抽,柳条褪下了青皮,发出一股苦溜溜的味道。褪了皮的柳条细白柔韧,水光盈然,挥舞在空中“咻咻”有声,正是织簸箕的好材料。 院子里的人都忙碌起来了,一会儿功夫,蜕皮的柳条就集成了堆。孩子们精心挑选一根完美的柳条,用它劈开春风,兴奋的尖叫。 在昏昏欲睡的雨季,老人把这些柳条重新泡水,配合麻线、楸皮、黄柏,用钩子、锥子、锉刀,开始编织簸箕。一张簸箕像一艘白色的小船,穿过黑黝黝的屋脊和厚厚的雨帘,划到辽阔而晴朗的地方去。

读完《老人与海》的瞬间,感觉有点恍惚。我无法分辨自己是路边打哈欠的孩子,还是背着编织袋的老人;混淆了是自己挥动着镰刀,还是站在地头啧啧惊叹;我记得手里的柳条渐渐风干,水润的表皮先是出现皱纹,又被各种各样的污渍沾染,最后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从书里走出时,我觉得自己是满手伤痕的老人,发红的眼睛盯着船旁的巨大鱼骨,无法分辨得失;有时候则变成了等待的孩子,默默凝望着大海,为成功和失败感到困惑。

此时正午,初冬的阳光正好。我想,每个人都在编织属于自己的船,缓缓划过人生之海。老人和孩子都是我,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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