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唤归人

入冬夜渐长，回家路上，已是万家灯火。

黄的白亮的暗的灯光从从或高或矮的窗口，透过蓝的绿的茶色的透明的玻璃射出来，虽没有各色的霓虹广告耀眼多姿，却在平凡中蕴藉了丰富的内容。城市的夜空并不容易看见星星，高空灯光组成了另一种星图，里面或许有许多悲欢和离合；每一盏灯火里包含的守候与期待，其间或许有许多相似和不同。

遥远的上时，有火而没有灯。精心呵护的火种燃起炽烈的火焰，带来光明、热食、温暖和安全，这几乎是人们所需要的一切了。围坐在火堆周围，男人整理狩猎工具，女人用骨针缝补兽皮衣服，孩子们蜷缩着，看柴火爆裂的火花消失于夜空，随即天空中出现了星星。年长者嗓音低沉、惜字如金，仰望天穹的银河，缓缓讲述遥远的传说。黑暗里盘桓的野兽亮起鬼火样的眼睛，终于还是畏惧神圣的火光，潜入黑暗里去了。

古人崇尚节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点亮一盏灯，给夜归的人照亮归程。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奔着的正是雪夜里一点昏黄的灯火，摇曳不灭。灯火之下，有人披衣而坐，静静聆听着风雪肆虐的声音。或许在火炉上煨着一壶热酒，或许在灯下摆好了一枰残局，或许欠身剪去烧焦的烛心……犬吠时归人带着满身的寒气和微笑进门，秉烛夜谈，不觉东方既白。

灯泡里的钨丝，偶有烧断的时候，从合适的角度重新搭上，还能再用一阵，不过灯光就变暗一些。冬夜里灯光昏黄，更显得温暖。晚放学的孩子被冷风冻透了，远远见到家里亮起熟悉的灯光，马上就盼望起热乎的饭菜，温暖的被窝来。门一打开，热气扑脸，饭菜香盈鼻，一会就暖和过来了。等到闭了灯躺到滚烫的炕上，只露头在被窝外面，听夜风从瓦楞上吹过，心底里坦然自适，马上就睡熟了。

灯火唤归人。无法想象，风雪夜归人推开柴门，如果既无犬吠，也无灯火，会是怎样的心情。电影《一代宗师》里说，有灯就有人，大约也是这个意思。

行路的人，走得再远，心中羁绊的，无非是暖暖的一盏灯火。灯火下，有书、有棋、有酒。就算不能如此，有人、有笑、有暖食也就够了。即便这些都没有，见到柴门茅屋、寒窗灯影，也会在心底腾起一阵暖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