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渔者

透过十一楼的窗户，能看见一个赤膊穿着短裤的老人在江岔的浅流里网鱼。天空阴沉，似有雨来。三只白色翅膀的水鸟在水面上盘旋良久，停憩在浅滩上，看老人迎着水流缓缓铺放他的网。网上偶尔有鱼鳞的白光一闪，牵动着水鸟的心。

我想起小时候捉鱼的事，虽从小生在草河边，却没练出靠水吃水的本领。水流平缓的柳茅里有成群的柳鱼，成群结队挨挨挤挤；湍急的水流里有红鲮，细小的毛钩仿佛凭空从浪花里甩出来；山谷里的小溪清澈砭骨，石头下面有滑溜溜的胖头。胖头在碳火上烧，红鲮刺多可以炖汤，柳鱼酱焖，各有各的滋味。别人家的孩子钓鱼、网鱼、用罐头瓶捂鱼，甚至徒手捉鱼，总是收获颇丰。我照猫画虎，却总是两手空空，只有眼馋的份。后来干脆放弃了，别人捉鱼，我晒太阳，躺在滚烫的鹅卵石床上，看太阳和云层捉迷藏。

江水浩大，风过处白浪滚滚，岸边蒲草丛生，只觉天高水阔，人极渺小。马远有一幅《寒江独钓图》，意境卓然——孤舟一老翁，独钓江中，留白之处引人遐思。

古人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精辟地讲透了思和行的问题——对大多数人而言，生活中种种问题的根源都在于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泛泛而做的事情太多而长久坚持的太少。茨威格说人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年富力强时发现自己人生的使命，巴菲特提出的投资“能力圈”原则，讲的意思大致如此：做擅长的事，坚持做下去。

对此，雾满拦江说得更加深刻而简洁：有智慧的人安身立命，一是把握永恒不变的智慧，二是顺应环境的变化发展。

江水浩荡不息，不知何时，捕鱼的老人已经不见了。他是满载而归，还是所获寥寥，都不得而知。人生一世，或许也是如此，在变化多端的世间打捞一场，所获多也罢少也罢，彷徨归去。这样反过来想，不如少想想鱼，多看看水，归去时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