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舅来家

幺舅又来家

股勺2013年旧作

幺舅在上周的周六的傍晚，又来到老妈家里。说他“又来”，是因为他去年秋天才跟着我表弟送继女来我市上大学的时候才来过，时隔半年又再一次来我老妈家。家里亲戚走马灯似的经常来，老妈是个喜

欢清静之人，不喜欢麻烦，加上年纪大了，每次有亲戚来老妈都无比烦恼。其他亲戚还好，一般都呆不了两天，老妈最烦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弟弟，每次他来的时间长，在老妈家什么也不做，只知道蹭吃蹭喝。老妈伺候这个幺兄弟吃喝，劳累之余难免生出很多抱怨，可是抱怨归抱怨，嘴硬心软的老妈仍然好吃好喝地招待我幺舅。

我这个幺舅，比老妈小十几岁，是我最小的舅舅。当年外婆一共生养了八个子女，听老妈说外婆生了十二个子女，只养活了八个，四男四女。这些子女按男女分别排行，我老妈是老大，在女儿中也排行第一；幺舅是老六，在儿子中排行老四，是老妈最小的弟弟。三个姨妈比较忙碌，基本上没来过，只

有三姨今年大年之后来耍了两天，给老妈带了自己养的鸡鸭和农产品。四个舅舅里二舅和幺舅以前经

常来，但现在大舅和二舅已经去世了，三舅也不常来，来老妈家的亲戚主要是幺舅和几个表弟。

幺舅没文化没特长，在几个元弟姐妹之中是最窝囊的，也是最穷的。他木讷少言，年轻的时候就没女人喜欢，加上人又穷，一辈子都没结过婚，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挣那点可怜的工分，改革开放后人

家都出去打工，他也出去打工。他除了一身的力气之外没什么技能，虽然能挣一点钱，但是好赌又嗜

酒，多年下来除了吃喝所剩无几，没存下什么钱。到现在才六十岁出头，却落下一身的病痛，丧失了劳动能力。他甚至没能拿到低保，只成了村子里的五保户。没儿没女又没有老婆，好吃懒做的幺舅晚年生活过得很凄凉。他基本上靠家里的亲人接济为生，时而在侄子家蹭饭吃，时而在哥哥那里蹭饭吃，偶尔也到几个姐妹那里住几天。但是家里的亲人们没人喜欢他，都给他脸色看。这些年几乎每年他都要到我老妈家来一次，最少呆上一周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一个月就离开。每次他来的时候，脸色灰暗、无精打采，两手空空连洗脸毛巾和换洗衣服都不带。但走的时候，满面红光、心满意足，带上我们家给他的钱和装满衣物和礼品的行囊回去了。

老妈的父亲在三年自然灾害当中因饥饿去世了，那时候幺舅才几岁。对于幺舅一辈子好吃懒做不自立，我的看法是幺舅是因为缺少必要的父爱才变成这样子的。但倔强的老妈却不认同我的观点，说三姨四姨比他还小，但咋那么自强呢？是啊，我说法也许说不过去。老实说，我的几个舅舅的日子都过得不咋样，三舅稍微好一点，几个姨却过得很好，都聪明能干勤快。

这次是因为老爸过生日，幺舅再来老妈家，说是来给他姐夫过76岁的生日。当老妈接到幺舅在长途汽车上打来的电话时，就赶紧阻止幺舅到来。但是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幺舅当时已经上了长途车在路上了。幺舅来那天是周六傍晚，那天中午我们已经馆里提前给老爸庆过生了，因为老爸的生日是下周的周二。幺舅要来也没提前打电话，不然我们可以等他来了再去餐馆给老爸庆生。不过他还是赶上了晚上跟全家人一起吃老爸的生日蛋糕。弟弟给幺舅切了两大块蛋糕，就着稀饭和肉菜，幺舅吃得很满足，我估计再让他吃一大块他还能吃得下去。

幺舅这次来，让我们意外的是居然带了礼物。一百个皮蛋，还有两大袋花生，其中一袋剥皮的一袋带壳的。当我们知道幺舅那天傍晚到家，谁也没要去车站接他，考虑到他经常来，每次都空手，长途车下了他应该坐公交再走路到家。但没想到他这次会带那么多东西，直

到他都到了小区门口了，实在是背不动了，打电话让我们去门口接他。看着身体懦弱的幺舅抗那么重

的东西，我有点心酸。我问幺舅，你不种地，哪里来的花生？他说街上的。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是花钱去买的。老妈一听就火了，你哪里有钱？我给你钱是让你拿来做生活费的，不是拿给你给我买东西的！我立刻过去劝老妈，劝她别说了，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这么多年，舅舅姨妈们一直记得姐姐姐夫的生日，老爸家的侄儿侄女们也都记得，我哥哥却从来都不记得我老爸的生日。老爸生日那天，收到了弟弟妹妹还有侄儿侄女的电话祝福，却唯一没收到我哥哥

的电话。哥哥工作忙、出差多、应酬多，完全不记得老爸的农历生日。本来我想提前打电话告诉哥哥的，可爸妈不让我告诉他，不愿意麻烦他们那么忙碌的大儿子。老爸说这次反正是过小生日就算了！大生日满十的时候再说。我虽然对哥哥又不记得老爸的生日耿耿于怀，但也不忍心让哥哥百忙之中抽空开车回来，说不一定他正在外地出差，何况五一节哥哥嫂嫂才刚刚回来过。

无论是老爸生日还是老妈生日，幺舅都借机来老妈家呆上一段日子。其他时间我想幺舅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老妈家蹭吃蹭喝。其实幺舅要是来我家，稍微表现好点也不至于让我那“刀子嘴菩萨心的老妈那么讨厌。幺舅是那种三百棒都打不出不个屁的人，来老妈家一天都说不上三句话。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懒得回答你。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在外面玩，吃饭的时间才回来，回来也不啃声，也从来不帮爸妈做点家务，甚至不会把吃罢饭的饭碗从饭厅拿到厨房去。每顿饭也要舀好了放在饭桌上叫他才吃，吃完了嘴一抹碗一推就走。

难怪老妈那么讨厌幺舅，这种人谁不讨厌啊！说她七十多岁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凭什么还伺候小十几岁的弟弟？我劝老妈，他都几十年这样了，改不了了，你就将就点，他也呆不了多长时间的。这次幺舅刚来，就咳嗽不已。晚上睡觉，闹得老爸老妈睡不好，老爸还端水到幺舅房间给他喝，第二天早上带他去医疗站看医生。幺舅的饭量惊人，老妈说幺舅一顿饭比他们老两口加起来还多，肉菜也吃得很多，每天光给他做饭都很累。但是幺舅呆了四五天就说要走，老妈却不让他走，说来回百多元车费，不划算，终于劝住幺舅多呆几天，多吃几次药，咳嗽好些再走。等到幺舅临走，我和老妈都少不了要拿出些钱来接济他，算是给家里的穷人捐钱做善事了。

对于幺舅这个人，我历来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果他年轻的时候不那么喝酒打牌好吃懒做，

好好劳动，多攒些钱认真找个老婆，生个孩子，平平静静过日子，而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浑噩噩地过日子，也许到他年老体弱的时候，有人供养有人照顾，不至于晚年生活这玄凄惨。

哎！可怜的幺舅，你还能蹭吃蹭喝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