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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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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布罗茨基冰雕的字母
台灯,把倦意压进泛黄的译著时
列宁格勒的雪,再次从字母“o”的裂隙飘起
它不盘旋于教科书的天际
而是降落在你诗行间,那片未被
意识形态的暖风融化的冻土带——
一朵朵裹着格律的冰晶,冷得
足以镌刻诺连斯卡亚的探照灯光
你曾把它们
塞进劳改营板房的缝隙
当囚衣的蓝,褪成流亡的灰
列车碾过国境线
你大衣内衬的字母,比克格勃档案
更沉;比流亡者的呼吸
更需要忍住冰雕的疼痛
(北海的风,磨亮一个个属格与宾格)
你笔下的威尼斯,运河不是航道
而是用来泡软一个异乡人的骨骼
当你用钢笔搅动水面
整个欧洲的阴影,在笔尖
收缩成一道斜线——像你
不敢回望的彼得堡塔尖。你发誓
要用人称变位,去扶正每一个
在雪崩中扭曲的每一个俄语词根
当斯德哥尔摩的镁光灯
聚焦于你时,你正擦拭着
纸页上的“О”,它多像
那轮被克格勃没收的月亮
如今,从流亡的语法中重新升起
变成透视冻土的透镜:那些被驱逐的元音
正用冻红的手指,在冰面上刻写
比国家更古老的忠诚
(镁光灯!刺穿——
父亲镜头下,那座正在坍缩的时间晶体)
当我合上书,窗户上的玻璃已凝满霜花
遥想纽约公寓里,你是否也这样
听着布鲁克林的车流,将冷咖啡
焐成了俄语的热力学方程?而那些
未完成的诗,正从段落间隙
探出草芽般的笔划——不是为了开花
而是证明:再严酷的极夜
也冻不死词与词之间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