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一只迅疾的鸟儿从我的眼前搜地一声掠过。我还来不及看清它的模样,更不要说触摸它的羽毛,就这样,它在我的眼前,没有刻意停留,我也没有刻意去追逐,它竟然一瞬间就消失了。
岁月无声也无情,它是远古智慧老人用心铸造的一杆秤,是世上最公平的东西。它静静地向前流淌,像浮云一般自由,只是让风霜染了我们的容颜。
今天是六月最后一天,我从驼城乘车返回居住的小城。天空泛着凉意的雨丝柔弱而稠密,滴落在脸上像母亲的手拂过额头。远山被升腾的雨雾拉扯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山还是那些山,缠缠绵绵向远处延伸。空气清新到令人沉醉,不用张开嘴巴贪婪地呼吸,你只需要闭上眼睛,思绪随风摇曳,你就是自由的,灵魂过滤了本不该有但真切存在的杂质,心思便慢慢沉静,这是个美好的时刻。
我去驼城是参加一个文学活动。这座塞上名城在六月的热浪中翻滚着她属于仲夏的气息,也翻腾着一众文学爱好者虔诚地心绪。作为一名底层书写者,我仅仅是一名爱好者而已,连这座大门的朝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匍匐跪拜,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浮躁的,热辣滚烫的俗世红尘中片刻清醒,哪怕只是一刹那。我怀着难以言表的心情领奖、采风、拍照、发抖音和几位谈得来的文友把酒言欢。我用心记录着自己的点滴生活,欣赏驼城古老与现代撞击融合的风景,借着文学的名义,再一次对平凡的自己,对文学饱含热情的朋友们说一声:“文学依旧神圣”。有位文友说:“没有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圆满,没人安慰,苦过了还是酸。”我笑了笑。有位老师说:“基层写作者可难了”,我深有感触且铭记于心。
当我快返回小城时,天空中昏暗厚重的云层不知道是被风撕扯开了一道道口子,抑或是被云幕笼罩包裹许久的太阳想出来透一口气。云层间隙露出一块儿又一块儿的蓝天,那抹蓝色洁净透明,清澈地让人侧目。属于陕北高原独有的蓝天白云在午后时刻永远地躺在我的手机里,也留在我空泛的脑海中。阳光正和适宜的出现了,给肥绿的大山原野,深邃的沟壑山涧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这种并不强烈,但足够抚慰人心的光泽让人温暖舒适。夏日的阳光净澈,正好晒掉半年的霉尘。车窗外,青山如黛,丰硕的绿色沿着山脊的脉络不断扩散,从山顶延伸到了沟底,从沟底又爬到了山顶,直至与云霞接壤,又转瞬间迈向远方。盎然的绿意填充了我整个视野,雨后的云雾像一团团游荡的仙气,聚集在青山的角落,那里似乎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从眼前掠过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树木焕发了勃勃生机,经历了严酷干旱的枝叶舒展了,像一个胜利者手执着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路过村庄时,院落外的小狗儿仗着自己的领地邀功似的龇牙咧嘴狂吠不止。一群在外觅食的鸡儿倒显得安静,它们似乎见惯了穿行的车流和听惯了那只傲娇的小狗自以为是的叫声。窑畔上,一缕缕炊烟升起,一个女人站在大门外向车流张望,黄土地长大的女人喜欢黄土坡,最终的归宿大概也是一抔黄土,离开了黄土,魂都是湿的。
一条并不宽阔,甚至有些逼仄的小河流涨水了,奔涌的河水带着泥浆泛着泡沫一荡一荡扑倒河沿上来,这条如麻绳一般的河流最终汇入哪里我不知道,或许不久在阳光的照射下就会干涸,它终究有它的宿命。我的脑海中,沉淀的往事如河流里的残渣,似乎再对我说经历的事情是躲不过的,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往耳朵里塞,也会随着丝丝缕缕的风钻进脑袋里。我在县城的城门楼口下了车,这座交代了我二十年光阴的小城又一次站在了我面前,小城啊,读万卷书怎么也读不出你的魅力,行万里路怎么也走不完对你的畅想。在这个傍晚,我从外地归来,看天色多么清透,看清风卷起坠落的树叶,或许才明白平凡无奇的小城里,藏着最惬意的生活,也藏着最踏实的幸福。
明天就是后半年了,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2025年的光阴又剩一半了。前半年经历过的纷纷扰扰统统抛在空中随风去吧,一些人渐行渐远渐无书,一些事儿盘踞心头堵塞了通往快乐的路。后半年清清爽爽精精明明地活着,更好地活着。我站在城门楼下,把空的水瓶扔到垃圾箱里,阳光晃荡了城门前那一尊高耸的雕像,也晃荡了我的眼,这鬼迷日眼的光阴。
路在脚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吧,不要辜负这段昂贵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