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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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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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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父亲的背影,是一辆辆军车,是刻在我记忆里最早的形状。

我的童年是西藏的部队大院,是牦牛、是酥油茶、是雪山、是魂牵梦绕的沱沱河……海拔三千米的阳光把我的脸蛋晒成了小苹果,且存储了我一生享用的快乐时光。记忆里,军营里的父亲穿着镶有红领章的军装,脊背像院里的白杨树,父亲浓眉,鼻梁端正,气质英俊。清晨出操,他的身影在战士列队里,像一颗移动的青松,步伐在大地震动的回声里铿锵有力,红领章托起晨光,在高原,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我呢,跑来跑去和一群藏娃娃玩耍,再看那片移动的橄榄绿里,总发现父亲的身影要比旁人更威武、更耀眼。

随军的日子里,父亲的背影总与军卡车有关。他是汽车兵,驾驶室就是他战斗的堡垒,父亲出车总是戴着一双白色劳保手套,时常都是干干净净,我喜爱坐着父亲的车,只要有机会,父亲便会带我一同出个短差,翻过大山,穿过草地,给兵站和附近的藏民送货、串客,有一次车子遇到了抛锚,父亲就亲自趴在车子底下,钳子,扳手应用自如,油污顺着指缝渗进了父亲的白色手套。当时父亲并没有我们现在的有关车子的维修手册和求助电话,父亲只凭耳朵听了听车子的异响,就能精准的判断故障位置,大约半小时后,引擎重新启动。父亲的本领是在进藏线的艰险条件里磨炼出来的。那会的青藏、川藏公路是砂石铺就,坑洼不平,偶有野生动物出没,部分路段非常险峻,路的一侧是刀削般的岩壁,凸出来的石块仿佛随时会砸落;另一侧则是望不见底的悬崖深谷,危险时刻左右,如果再遇上风雪弥漫,气温骤降,路上的食宿就更是难题,车子坏了也必须学会自己动手维修,父亲不仅仅会汽车维修,同时也练就了他强大的生存技能,车上放着的铝制洗脸盆,必要时就是一个饭锅的作用,汽油炉,随时随地都是可以生火做饭,毫不马虎。父亲和他的战友,就是凭着这样的勇敢、韧劲和毅力,把物资和希望送到了高原深处,至今生生不息。

父亲就是我眼里的英雄!当夕阳把他和军车的影子拉得很长,车身上的“八一”徽记就在余晖里闪闪发亮,也在我的心里无比自豪!

后来的日子,我慢慢长大,父亲不再穿绿军装,父亲的背影便在我们一家柴米油盐的烟火里,在母亲长长短短的唠叨里。父亲穿着朴素的衣服,干净,温软,稳稳地撑着我们家的日常。每当厨房里飘着葱花饼的香气时,父亲总背对着我们站在灶台前,帮我的母亲做活,切菜,父亲的背影不算高大,待他转过身,手里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父亲磅礴的爱便落在每个人的碗里,飘着心安的味道。

如今,父亲走得慢了,步履不再有年轻时的矫健,有次我翻出他当年在西藏和战友一起拍下的军旅相册,分享着他热烈的青春和充满荣耀的军功故事,阳光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我忽然发现,父亲的背影已经和记忆里那个挺拔的汽车兵重叠不起来了,岁月无情,父亲的青春无悔,一生荣光!

其实,父亲的背影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高原上扛着风雪的挺拔,还是岁月里被烟火熏染的朴实,那背影里始终藏着同一种东西——是对国的忠诚,是对家的担当,是对我默默的守护。就像现在他切菜的动作很慢,走路的步履很慢,父亲的背影在家门口的晨光里轻轻晃动,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我敬爱。

或许,每个父亲的背影,都是一本写满岁月的书。年轻时,他们用背影为我们撑起一片天;老了,便把背影浸在柴米油盐里,慢慢熬成我们心里最暖的依靠。

                    

                                                                                 2025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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