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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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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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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旧事

四十来年前,那时我约莫七八岁,在自己的老家温州永嘉,初次见到荔枝。那是邻居小伙伴在我面前吃荔枝的场景,现在依旧历历在目。

在我们大院里,有位邻居小伙伴绰号叫“烂头”,人长得不咋的,但家里有点小钱,她的奶奶,我们叫她阿婆,特别疼爱他。有一天下午,我外面回到院子里,看着同伴们都围着烂头,我也凑上去看热闹,只见烂头手里拿着一个白白的水果,送到嘴里,不舍得咬,还故意把吮吸汁水的声音弄得响亮,引得我们小伙伴直流口水。

他奶奶手里还拿着一个在剥,当她指尖的薄壳裂开时,露出羊脂般的果肉,像凝住的月光,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又递给了烂头。他举起荔枝,向大家炫耀,“这叫荔枝,杨贵妃吃的。皇后吃的,知道不?”他舔了片刻后,才慢慢将整颗都吃了。等他吃完荔枝,手里拿着五六颗黑籽,我本想向他要一颗种子,自己去种,结果烂头发现荔枝还可以种,把原本给我地那颗,又收了回去。

回家后,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是,烂头难道是皇帝的亲戚,否则怎么能吃到荔枝呢?但书上不是说清朝灭亡后,皇帝不是没有了吗?皇帝没了,怎么又有皇后,如果没有皇后,怎么又有荔枝呢?当天吃晚饭时,我就把这件事说给父亲听,父亲笑着说,烂头是编故事的,荔枝在温州城里有卖的,下次带你去买一些。我半信半疑。

没过多久,父亲果真带我去了趟温州,是去中山公园游玩。在公园门口果然有卖荔枝的,是商贩挑着担子在卖。箩筐的盖子反过来,上面放着一些扎成大串的荔枝,看起来像缀满红宝石的珊瑚树,也有一些散落的荔枝在盖子里面。商贩不停地喊:“岭南来的鲜荔枝嘞 ——”我想这不是皇后吃的荔枝?是岭南荔枝?难道不一样吗?看起来都一样呀!

父亲的手掌突然搭在我肩上,他弯腰问我:“想吃?”我盯着荔枝发愣,皇后吃的荔枝,我们怎么买得起。“多少一斤”父亲问;“四块八一斤”,商贩回答;“这些散的呢?”,“四块一斤”;“那散的给我买半斤”,“好嘞”。我看商贩把牛皮纸放在秤盘里,父亲就开始挑,把好的放在牛皮纸上。商贩把半斤荔枝用牛皮纸包好,递给我,荔枝捧在我手里是沉甸甸的。父亲已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整整齐齐,我看见一张一块的钱里面包地都是几角的钱,他给商贩递上了唯一一张大钱“一元”和几张五角的钱。其实那时父亲月工资在二十元左右。

我把牛皮纸打开,数了数也就十来颗,看起来很像红纱的大珍珠。父亲拿出一颗,也像烂头他奶奶一样剥了一颗给我,我也像烂头一样,用舌头去舔荔枝表面的果汁,很甜,但还是舍不得吃,含在嘴里,有拿出来,又舔了舔,才小口开始吃。吃完一颗,父亲又把剥好的一颗递给我,连吃了四颗,父亲重新包好了牛皮纸,告诉我带回家慢慢吃。

从温州城里回到家,父亲把这包荔枝放到母亲眼前,“你看看,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什么?”“荔枝!”“啊?!”母亲剥了一个递给我,她自己也剥了一个。后来我才发现父亲始终没碰桌上的荔枝。那天我一共吃了6颗,母亲吃了3颗。

如今每次剥荔枝,总会想起父亲剥荔枝的手指,还有那数钱的场景。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他总说“不爱吃甜”,直到自己做了父亲,才明白有些爱像荔枝核,把最甜的部分都留给了壳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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