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到,西瓜便成了最解暑的水果。今年暑假回老家探亲,母亲每天买两个西瓜,餐桌上顿顿有西瓜,亲朋好友来访,也必吃西瓜。母亲买的西瓜,有本地瓜,也有外地瓜,有无籽的,还有黄瓤的,应有尽有。可每当我拿起西瓜吃时,总会想起家乡那些与西瓜有关的趣事。小时候的西瓜,似乎不仅仅是水果,更是一种夏天的仪式,一种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的夏天,村里的小伙伴们最爱砸西瓜吃。我们这帮小屁孩,最喜欢在午后去河道里游泳,一到河边就会把衣服脱个精光,扑通扑通跳入河中,再扑腾几下,身上的暑气便消了大半。游泳累了,或游尽兴了,就爬上来,去河岸边摘西瓜。在村子里,西瓜地都是连着的,对我们孩子来说,哪片地是自己家的,哪片地是亲戚家的,哪片地是别人家的,有时真搞不清楚,有次一个小伙伴就把我们带错瓜地,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大伯家的,摘了几个西瓜没事,结果是同村最难搞的人家,咬定我们是故意偷瓜,最后经村干部调解,罚我们给全村放一场电影才作罢。因此,我们后来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摘,无论是自家的还是人家的,都是蹑手蹑脚地钻进田里,以最快的速度摘好西瓜,迅速离开瓜田。
要又快又好地摘到又红又甜西瓜,我们也总结了一些普遍规律。先要看,要拣那些西瓜大的,皮纹路深的,蒂儿发蔫的,准保甜。接下来,要拍一拍,听声音,若是“咚咚”响,便觉得是熟的。虽然我们孩子都交流了经验,但有些孩子知道了规律还是挑不好西瓜,竟是摘一些半生不熟的,浪费了不少西瓜。摘西瓜很刺激,可最兴奋的莫过于用拳头砸开西瓜。那时是用拳头砸开西瓜吃的,七八个孩子中就可能两三个孩子能砸开,谁力气大,一拳下去西瓜裂成几瓣,谁就是“英雄”。此时,瓜瓤红不红、甜不甜,反倒成了次要的,记忆中感觉那时西瓜都不是很甜,至少没现在的甜。
在家里吃西瓜,我常常让母亲将西瓜对半切开,我捧着半个西瓜,坐在门槛上,用小的铁勺子,一勺一勺地挖着吃。有时小伙伴围着我,我便挖一勺西瓜给他们,他们总会夸我家西瓜甜,很好吃。其实那时的西瓜,总的来说是不够甜的。只是我会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罐,舀一勺白糖,撒在西瓜上。白糖落在红瓤上,很快就融化,然后用勺子挖来吃,白糖的甜味渗进瓜肉里,吃起来便多了几分滋味。吃到最后,剩下的果汁喝起来更甜,那股甜丝丝的滋味,至今仍让我回味。
我最念井水冰镇过的西瓜。起初学大人,打一桶凉沁沁的井水,将西瓜泡进去。由于急着想吃,看看瓜皮凉了差不多了,就打开吃,其实里面的瓤一点都没冰进去。后来干脆直接把西瓜扔在井里,大半日过后,再用网兜把西瓜捞上来,用刀轻轻点一下皮,“咔”一声脆响就裂开,凉气混着甜香扑面而来。井水的清冽早钻进红瓤里,沙沙的甜裹着透心的凉,连西瓜籽都冻得溜滑。那口甜凉里,仿佛沉着一整个夏天的魂魄。
买西瓜,也是一件让我记忆很深的事。西瓜贩子常常在村头人多的地方停下来,吆喝几声,便有人围上来。瓜贩子比较内行,会打一个好的瓜出来,那确实是好瓜,全部是红瓤,还略带一点杀“沙”感,吃起来,就是感觉很熟的那种,然后大人们就开始挑瓜,总要用手拍一拍,耳朵贴近了听声音,总很自信自己挑的瓜不错。有一次,父亲也加入购瓜大军,挑了一个大大的,感觉不错,买回家等到晚饭吃得时候,一打开大部分是白的,结果被母亲数落了,”卖瓜还不让瓜贩子切一个小三角,看看里面情况!“这么大的西瓜还是白的,我怎么知道。”父亲也感觉很委屈。
母亲买西瓜就谨慎很多,她先摸摸西瓜皮上的纹路,若是觉得不错,便让瓜贩子切一个小三角,看看里面的瓤色。三角口的瓜皮掀开,红瓤露出来,若是颜色正,瓜贩子便会得意地说:“看,熟了吧!”那三角口的瓜肉,往往总归我们小孩吃,若是觉得甜,大人便会买下整个瓜。吃完了,再把瓜皮嵌回去,严丝合缝的,像没切过一样。不过,即使让我吃了三角口的西瓜,也让母亲踩过几次坑,由于瓜贩子给我品尝,问问甜不甜,我一激动,常常回答:”甜!甜!“实际上根本不甜。
夏天依旧,可我却总觉得,那些西瓜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了瓜田里摘瓜的刺激,少了撒白糖的甜蜜,少了那个切三角口的期待......这些与西瓜有关的童年趣事,渐渐成了记忆里的碎片,常常想起但一直没记录,今天在温州老家无事,总算把它们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