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高峰的头像

高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7/02
分享

思念我的父亲

又是一年农历六月初四,如果父亲仍健在,今天正好是他老人家83周岁生日。往年此时,作为儿女的我们,会为他安排一桌酒席,舅舅、叔父、姑妈、表兄弟和堂兄妹等亲友围坐在一起,环绕着生日蛋糕,在小辈们欢唱的生日歌声中为父亲送上祝福,随后大家逐一向他敬酒祝寿……可惜,不知不觉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六个月了。他终究没能抵抗住病痛的折磨,带着期望与不舍,在我的怀中安详离世。

父亲于2025年1月1日(农历腊月初二)晚上6点10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停止了呼吸,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离去对我们家庭是巨大的打击,顶梁柱的倒塌让作为子女的我们一时无所适从;本就经济困难的家庭,也因此更加拮据。这半年来,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回想起父亲生病期间的点点滴滴,内心深处充满了对他的愧疚。

在父亲身体还算硬朗时,我们偶尔会带上父母一同外出旅游。他们曾随我们游览过庐山、黄山、武当山,去过苏州、杭州;也曾跟随旅行团到台湾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这些微不足道的付出,却让他们常年挂在嘴边,乐于向外人提起。

后来,受我们拖累,父母变卖了几十年居住的老屋,选择回到偏远且交通不便的农村老家。对外说是年岁大了爬不动楼,叶落归根,实则是无奈之举。这一决定成了无法逆转的错误。暮年的父亲接连患上高血压、胃病、多发性脑梗死、帕金森病、阿尔茨海默病、心脏病、贫血、前列腺增生等多种疾病。这些病痛折磨着他的身体,导致他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生活质量极差。由于得不到有效治疗,加上饮食起居缺乏妥善照料,父亲的病情加速恶化。而陪伴他的母亲同样高龄多病,一字不识,却总是默默承受苦楚,生怕我们担心分心。

父亲在世时,只要时间允许,周末我总会回农村老家看望他,毕竟见一面少一面。然而农村条件艰苦,每次回家,父母总批评我:“老回来干嘛?家里一切都好,有事会打电话的。”可他们从未主动打过电话;刚坐下不久,母亲便催我返城,说山路崎岖,天色晚了不安全,还念叨着“电话里不都聊过了吗”。回家次数虽多,但真正陪伴的时间却很短,每次最多三四个小时,很少留宿,总是吃过午饭便匆匆离开,未能真正为他们解决实际困难。

我们家是典型的“半边户”,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大家人。父母一生节俭,舍不得吃穿,将仅有的一点退休金节省下来贴补我们兄弟俩。2022年,侄女出嫁时,父亲封了12万元大红包作嫁妆;我女儿升学时,他又赞助12万元作学费生活费。一年内,他将毕生积蓄倾囊相赠,给了仅有的两个孙女。可我们在对待父母时,却总是抠抠搜搜,舍不得花钱,总以“他们不需要”为借口搪塞自己。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才是我内心最大的愧疚。父亲常年便秘,常是十天半月才能解一次大便,起初靠通便茶和开塞露缓解,后来剂量加倍也无济于事。每次排便痛苦不堪,临时送医洗肠成了家常便饭,导致他不敢多进食,体重从中年时的80多公斤降至不足50公斤,营养长期无法保障。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后,父亲更不愿活动,终日或躺或靠,拄着拐杖也晃晃悠悠,毫无安全感。只要让他起身,左手便会本能地抓住任何可触及的东西——蚊帐、床头的衣物——仿佛那是唯一的慰藉。

每次回家,我总责备父亲:“不知道下床活动吗?”“母亲给什么就吃什么!”“要体谅母亲,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择菜、喂鸡……”父亲每天需服多种药物,却常常漏服或过量,我又怪他:“您是老高中生,怎么连药都记不住吃?”我还数落他:“陪伴您的是母亲,待她好些,别总由着性子。”父亲一生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可病后我的责备让他对我生出敬畏,在我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表露真实想法。

后期,我疏忽了阿尔茨海默病及其他疾病对他的伤害,总以为这是无法治愈的老年病,虽会恶化却不致命,拖拖拉拉还能活几年。可每次回家,父亲总不愿理人,让他起床晒太阳,也只是口头答应,不动身。在我坚持下帮他穿好衣服,他却仍靠在凳子上,低头闭眼,沉默不语。吃饭时,他懒懒地接过饭碗,依旧低头闭眼,催促下最多“哦”一声。母亲养的鸡围着他,碗中饭菜洒落,鸡群便一哄而上抢食。

我为他打印了每日用药清单,标明时间和剂量,他却总盯着药盒说“这不是我的药”而拒绝服用。后来,父亲连站都站不起来,令我痛心不已。多次住院,科室间相互推诿,谁都不愿接手治不好的老年病。无奈之下,2024年12月21日,我们将他送进区人民医院。住院期间,他神志不清,夜夜胡话,治疗时我还多次推搡他,怪他不配合。12月29日,医院建议出院,回到农村老家后,他从床上跌落三次,身上多处摔伤。母亲怕打扰我们,未在电话中告知实情。父亲离世当天,已不能言语。最后一刻,他未留下一句话,未作任何交代,便撒手人寰。

父亲离开我们已半年了。请父亲放心,我们兄弟俩会照顾好母亲,让她安度晚年,也愿我们心中的愧疚能少一些。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