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村落

小时候的水，在记忆之前是银的

是未被命名的光，在石缝间低语

我们以赤足丈量上游的暗语

用草绳捆住童年的喘息

那年，铁锈尚未攀上门环

灶台冷，油星是星图的残片

肉，只在年节的裂缝里闪现

而河，是神祇遗落的盛宴

我们以土块砌起一道禁令

围剿流动的幽光

鱼，在泥浆中翻动鳞片

像被惊醒的、未完成的梦

虾，弓着透明的脊椎

在指缝间写下逃逸的篆文

谁说贫穷没有釉彩

我们的碗里盛着整条银河的碎影

母亲在黄昏数着米粒

而我们在河床刻下水的碑文

如今，河已干涸成一道褶皱

水泥爬上了旧堤

我梦见自己仍站在上游

手握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它说

你所堵截的，从来不是水，

是时间，是光，未及命名的自己

而记忆，是那条逆游的鱼

在干涸的河床

用鳃呼吸着

早已消逝的雨

2025.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