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昆仑山的巉岩时,我正站在江南水乡的小城窗前,开始等待一场塞北的雪,从天际带着西北边陲的浓烈气息,漫天飞舞从容淡定地飘来。
窗外的街巷里,车流织成流动的光带,行人穿着颜色各异厚薄不一的羽绒服步履匆匆,叫卖声与车鸣声交织成冬日里热闹的絮语。街边的香樟还擎着深绿的叶片,却有几株腊梅已缀上初稚嫩状或橙色或金黄色的小小花绒苞,沾着湿漉漉的水气,透着江南冬日里温吞的软。而那风,是从千里之外的塞北来的,裹着冰川寒气与戈壁沙尘,它越过秦岭的屏障,掠过江南的黛瓦白墙,卷着街角糖炒栗子的焦香,轻轻拂过窗户。风过处,天边的云便翻涌而来,不再是水乡常见的柔曼云絮,倒像凝固的浪涛,将清澈的天穹压得沉沉的。这时候,连路边的红灯笼、墙根下打盹的老狗,都在静默伫立,等待一场盛大的降临。
望着天边的云,我开始遐想昆仑山下的雪原盛景,想象着雪落下来的样子。它不会像江南的雪那样,米粒儿似的细碎,落在青瓦上便化成一滩水,洇出浅浅的痕,转瞬无迹。塞北的雪,定是带着一股凛冽的豪迈,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起初是细碎的雪沫,打在昆仑山石的冰棱上,发出簌簌的轻响;而后便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无数白色的羽翼,在风里盘旋飞舞,织就一张无边的素锦。它们落在昆仑山的峰峦上,给冷峻的山石裹上一件洁白的铠甲,让那些嶙峋的棱角都变得温润;落在山脚下的草甸上,将枯黄的草茎藏进厚实的绒毯,只露出星星点点的尖;落在牧民的毡房顶上,勾勒出温暖的弧线,与袅袅升起的炊烟相映成趣。
雪落无声,却能将整个塞北的世界变得纯净。曾经的戈壁沙尘、山石嶙峋,都被这厚厚的白雪抚平。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白,白得清透,白得让人心生安宁。而江南的冬日,依旧是湿漉漉的水气弥漫的青蓝,石板路旁的青苔绿得发亮,奶茶店的暖光漫出玻璃窗棂,带着甜糯的暖。我隔着千里烟波遥想,站在塞北那样的雪地里,脚踩过积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寒风掠过耳畔,却有滚烫的掌心相握——那该是怎样的清冽与温暖。仿佛所有的烦忧都被涤荡干净,连心灵都变得澄澈透亮。
我等待这场雪,更等待一场雪落时的相遇。终于,塞北的雪讯裹着风抵达江南时,街巷的喧嚣渐渐褪去,我撑着新时代自动打开的蓝色布伞,在小巷深处与你相逢。大理石路面被雨雪润得发亮,两侧的绿树红墙沾着晶白的雪花,你笑着朝我走来,肩头落着江南的雨、塞北的雪。我们并肩聆听,听雨滴敲在伞面的轻响,聊起昆仑山下的雪原辽阔,聊起水乡巷尾的腊梅暗香。指尖相触的刹那,寒凉被暖意取代,原来跨越千里的等待,终会在这一方烟火里,凝成最纯洁的友谊。
这塞北的雪,是纯粹的象征。它落下来,覆盖了世间所有的污浊,让一切都回归淳朴本真而丰富。而我们的爱,也该如这塞北的雪一般,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没有世俗的纷扰,没有功利的算计,只是两颗心,在漫天风雪里,紧紧相依。
风渐缓,云渐散,檐角的雪粒簌簌落下。我与你站在小巷深处,望着远方的天际,满心欢喜。这场塞北的雪,落满昆仑,落满旷野,落满江南的湖心,也欣欣然落满我们的心间。它带着沙漠骆驼踏过丝路的雄浑坚韧,裹挟着“一带一路”跨越山海的包容万象和磅礴大气,承载着丝绸之路千年未凉的文明温度,让这份纯洁之爱,在江南的烟火与塞北的苍茫间,在历史的纵深与时代的回响里,静静生长,永不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