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敌人炮火前进的人们 ——敬献东北十四年抗战

走出密营的男人

冰天雪地的森林里

长出一架木刻楞小屋

小屋原本主人是猎人

刀光闪瞎过黑熊的眼睛

从小屋走进漫天风雪

红旗的红洇透背景

折叠成铿锵誓言

男人说鬼子是站立的野兽

枪口飞出飞出黑色的谶语

男人倒在了黎明边缘

再也没能回到小屋

女人说他的魂回家了

家在胶东半岛上

高粱秸撮起的瓜棚

我很亲近那个男人

男人是我没见过面的爷爷

老家祠堂里有男人的灵位

他倒在雪地里

那个冬天冷的出奇

夕阳像冻碎的玉米饼子

散落惨白雪地

散落的还有殷红的血

滴落成第一枝映山红

摇曳在北风里

背叛的枪口很胆怯

枪弹有一万种可能

却在他胸膛开出锈蚀的花

一瞬间他见到了

先他而去的战友

和她被鬼子虐杀的父母

山在跑石头在跑

愤怒挂满白桦树枝

那个冬天成为史书中

几行黑体大字

背叛与忠诚之间

有时远隔千山万水

有时只是咫尺

我们最终知道了结局

一颗子弹射穿坚硬岁月

抵达了应有的位置

刺刀上的婴儿

一个面目不清的婴儿

被尖利的刺刀托起

背景是一群杀人比赛的鬼子

照片让所有词语止步不前

八十年后我还嗅到血腥

一个没认真看过人间的孩子

耳朵里装满妈妈喊的乳名

腹中是与食物不搭界的空虚

他不懂死亡的颜色

从人间带走最后的感觉

是刀顶在肉上很疼

在另一个世界里

孩子会讲有手拿糖果的坏人

会讲坏人比故事里的坏人还坏

会讲父母胸前开出血花

会讲应该有个没有坏人的世界

我想告诉那个冥寿八十多岁的孩子

人间已经如你所愿

博物馆里仰望照片的人们

都是你超越血亲的后人

炮火中的旗手

旗帜颜色

来自每一次苦斗喷薄的血

每一次突击愤怒的呐喊

残缺不全是你

硝烟弥漫也是你

旗帜引领一群人

寒冬里穿夹衣的人

暗夜中吃草根的人

子弹追不上的人

野兽让出路的人

旗帜引领这群人

用十四年的喋血苦斗

论证血腥与血性的关系

在博物馆的醒目之处

残酷的战争被你包裹

静止在历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