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资水,湖南的第二大河,我是心神向往之的。
幼年时,我曾驻足资水的一大支流洢水河畔,默默地凝望那潺潺的流水,猜度它日夜不息地流,臆想着我的心随河水一起游走,定能到达一个偌大的出处。这个出处很大很大,不大的话,这么多的水,肯定容不下。
这个臆想一直驻留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成为一个像翻越面前的山以后,还有没有山么?山的那边是什么样的境像?以及天公老是下雨,可大地为什么没有被淹没?等诸多疑团,引发我不断地思索与找寻。
很多小时候想弄清楚的疑团,以及为弄清楚这些凝团所作的种种臆想,是一个人思想起步的基点。尽管幼年时期的见识很浅很薄,一些想法幼稚可笑,但是疑团一旦在内心深处凝结,非弄明白不可的冲动也就成为无可阻遏的了。
如今,我知道洢水在崇山峻岭之间不歇地流淌着,流进了我神往着的浩荡的资江。浩荡的资江又同湘江一样涌入更加浩荡的洞庭,浩荡的洞庭又涌进更加浩荡的长江,滚滚长江涌入东海。
就这样,洢水成为我梦之源。
初次见到资江的真容,还是1987年的某月。高考失利后,我有一种满腹的不甘,重新拾缀起课本,准备来年再战。可父母无力供我复读之资,我只有望书兴叹之份。此时,有友人从安化三中捎来口信说:“安化三中对于86届高考中落榜的高分者,有着十分的优厚待遇,你可前来试一试。”于是我迫不及待地连夜搭上了一辆开往小淹的煤车,火速赶往了资江北岸的安化三中。
当时的小淹,偌说是镇,相对于如今,还不如说它是沿资江而建的一个大村落。我就是在小淹码头,乘机帆船横渡我梦里都想见的资江的。帆船在江面像一架犁,犁开一道水痕,掀起滚滚的浪向着两边涌去。面对滚滚的波浪,第一次见到资江大河的我,心情不免也随同那波浪一起翻滚着。
在安化三中的日子里,我利用学习的空闲时光,沿着资江岸边的古纤道走着,一直走到文澜塔,屹立在塔下,凝望着突入江心的锁江岩,平缓的江水被陡然逼窄了,被迫拥挤着奔涌而下,形成汹涌澎湃的浪涛。此时的文澜塔,宛如一位伟岸的壮士,穿越今古,守望着在滚滚的波涛里上下穿行的船只。资江湍急的流水,让我的心灵产生无法言语的震撼。
我和资江亲密接触,莫过于相约八九个学友,畅游资江的了。起初,只在洢水河的浅水湾泡过的我,对于能否畅游资江,心里是没谱的,但终究经不起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软硬歉施,我还是麻着胆子下了江。刚下水之时,宽阔的江面着实让我心慌,唯恐江面涌起的波浪,将渺小如蚁的我吞噬掉,只好在资江边的浅水滩里呆着,不敢涉足深水处。而那些学友,却在资江如蛟龙一般翻波涌浪,成为浪里白条。他们见着胆怯的我,便是连拖带拽,硬生生将我拉进了资江的波里,此时的我,无路可退了,只能拼命地游着。那几个好友便在我的周围“前后夹击”,教我如何应对资江涌起的波涛。
渐渐地,我在他们的教唆下,竟然熟悉了资江的秉性,在浩荡的波浪里畏惧感荡然无存,只有了畅游资江的快意。
在资江里过往的船只,只要经过我们游泳的这片水域,下行的便熄火,让船在资江江面上随着流水自然飘移,上行的将马力调至最小限度,尽量避免船只掀起较大的波浪。显然船主们是在给我们畅游资江提供安全保障。只有到了安化三中的晚自习预备铃响起,估摸着资江里不再有学子了,船只才恢复正常的航行。
畅游资江的感觉真爽。我时常想起那种给人快慰的资江体验。这种体验是不分寒暑的。
寒冷的冬天,雪花飘飘,持续了一个星期没有沾到水的身子,已十分的不爽。几个同伴相约到资江里去洗净身体上的污垢。当我们赤裸着身子,站在寒冷的风里活动活动筋骨时,浑身都被江风吹得直打哆嗦,但一旦钻入资江的波浪中,柔柔软软的资江水,把浸入骨子里的寒意一扫而光,江水似少女的纤纤细手,滑润地抚摸着我们的肌体,洗尽了我们身体里的污秽,如此,我们能尽情地享受着资江水,给我们带来无垠的惬意与畅快。
资江的秀美,一直在我心头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从安化三中出来后,资江涌动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的了。虽然尔后的时间,见到资江的机会不多,偶尔经过资江边,我总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如同我遇见初恋情人。
深度认知资江,是始于廖静仁先生的诸多关于它的散文和小说。他的诸如《纤痕》、《资水世界》等文章。廖先生把资江边的故事一一道来,揭示了看似温顺的资江背面所蕴含着的凶险与悲壮,展示了资江最原始的风味演绎出的诸多惊心动魄。尽管纤道已尘封在历史的记忆里,纤夫的身影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也演变成一种传说,资江航道上来往的船只不再劈惊斩浪,但资江两岸险滩处的滩谣,仍旧回唱在我们的耳畔,让我们产生些许畅想。
悠悠资江,是一幅时展时新的历史长卷。一代又一代资江之子,怀着对资江的无限眷恋,描绘着资江秀美的容颜。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在资江得到最完美的诠释。近些日子,我有机缘到资江边的一些村庄进行采风活动,资江边风景如画的乡村,比如兴果、比如苞芷园、比如黄石等等,这些古朴的江边村庄,在生态文明建设中所展示的媚力,完全巅覆了人们对以往资江不羁性格的认知,新时代的资江,包容了古韵的同时,又展现了乡村振兴的秀丽画面。